傅云珠穿过来的时间不算短,然而一开始忙着离开镇南公府,离了京又忙着求生存,因而对许多事情都不大了解。
就譬如说,这萧家算是整个天下最大的木材商,连着皇宫里的内务府,也常年跟萧家有着木材上的往来。
萧家的生意做得已有好几代,这一代掌家的萧家老爷子已经六十有七,生有嫡出庶出总计五子,将这天下好的木材生意基本都包了个圆。
负责百花城这一路的,便是萧家老爷子的二子,萧二爷萧义。
跟时下男人的审美不同,萧义今年也四十好几了,脸上并未堆满胡须,一张脸连着脖子呈古铜色,眼神锐利,衬托得五官也跟着显出一股攻击力来。
听说有人卖能做公府侯爵横梁柱子的木材,萧义并未心动,只是眼神咄咄看向老木匠,“我记得这一路何处有好料子,都在你心里装着,怎么这一路倒是没想到了?”
老木匠忙道:“回二爷,不是不知从何而来,是之前不曾想有人来卖罢了。那家小子这会儿才来,又非要与二爷谈才行,小的这才进来请示。”
萧义这才有了兴趣,“哦?那你说说,怎的就没能讲下价来。”
老木匠忙道:“也就城外不远的陶山,之前被一个从扬州来的小子租了下来,据说他想在那地儿做个别院,就砍了一块地,已经得了官府的同意,知道二爷最近来了百花城,这才赶着回城来的。”
“陶山?”萧义眉头一扬,“这是冲着做瓷窑去的?”
老木匠也想过这问题,就是整个百花城的生意人们都这么怀疑过,只是最后都觉得不太可能做得起,“也才十五六的模样,没跌过跟头,到底年轻了些。”
萧义也觉得不可能,要能行早就被百花城里的商人们给拿下来了,又何必便宜到一个外地来的小子,“那树官府是如何同意的?”
要说真那般好的料子,山又在官府手里,怕是没那么容易让人砍下来。
老木匠道:“小的也问了,他倒是说跟官府约好了,砍多少,在别处复种两倍的回去。其中真假小的不知,但他跟县丞家庶出的公子是拜把子关系,跟官府租赁给的租金也比正常价高出一倍,想来是走了县丞的门路。”
萧义算了笔账,如今朝廷用得上这种木料子的时候少,百花城又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官府胆子大也不是不可能。
也就是他,身为萧家的庶子,能在萧家有立足之地,不也靠的此处,就道:“既然来了,便请进来喝杯茶。”
傅云珠得了老木匠的引领,往内院里一去,看见萧老板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精明外显,想来是厉害到气势已经藏不住了。
而萧义见到这传说里打扬州来的张家小子,看人听声,第一印象便也是个少年英杰人物。
傅云珠内心有些虚,有股面临大敌的预感,而萧义已经开始发现对方的不足,对方身体太单薄,颇似女子。
就这般,两人互看了许久。
傅云珠想着这生意要做,在气势上就绝不能认输,面色就越发的沉静。萧义就想知道,这张家小子胆子能有多大,眼睛盯着人一错不错。
最后还是萧义身后的少年咳了两声,微红着脸低声道:“爹。”
萧义回头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突然就笑了,跟傅云珠道:“小兄弟胆量过人,请坐。”
傅云珠坐了下来,“全因萧老板信誉好。”
萧义听得大笑,“四小子,去给张家兄弟倒杯茶!”
傅云珠看着给自己倒茶倒得满脸通红的四小子心里也觉得有趣,十分和气回了一句,“多谢。”
四小子微微点头,又红着脸退到萧义身后去了。
两人各自喝了茶,萧义才问:“听说张少爷寻我,不知有何见教?”
自见了萧义,傅云珠就改了主意,并不想在这种经验人面前糊弄心眼,直言道:“我因着之前买了座山打算修建别院,就请人修整了一片平地出来,听得他们说萧老板每年这一月都会来百花城收料子,便把料子都收了起来。”
“我是个直意人,就想请萧老板亲走一趟,看那批木材能卖多少银子。要萧老板看中了,就希望最好一口价,不用讲价那一套浪费彼此时间。”傅云珠笑着道。
萧义听得有趣,傅云珠就再道:“另外还有一件事,便是我打算去扬州一趟,有些货物一道要送往扬州,我便想着可否请萧老板顺路带一截,不知可行不可行。”
最后一个问题倒不打紧,只要谈钱大家都是好兄弟,萧义语露好奇,“听张少爷口音,曾在京城里住过?”
傅云珠这人的口音其实也没个定性,才穿过来跟着原身带了京城的口音,到了扬州就带扬州和京城的混杂了,等到了百花城就成了三种口音混合。
萧义一口问出来,傅云珠倒也没怕,无奈一笑,“只是京城过路人而已。”
傅云珠这样说,萧义也不再问,就道:“就那批料子,张少爷心里是个什么数?”
她心里的数其实也没漫天要价,傅云珠比了个手势,“一根这个价,萧老板觉得如何?”
萧义没有应,起了先去看的心思,“不如我们先看货如何?”
傅云珠求之不得,当下便跟着萧义一道出了城。
那个被叫四小子的年纪十七八左右,就是太过害羞,在马车里坐在傅云珠旁边并不说话,只是时不时的端了点心果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