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陛下允准。”
于谦维持跪姿,纹丝不动。
朱祁钰死死盯着他,怒火在胸腔中蔓延,环视一周,竟没人给他递个台阶!
甚至,王文、林聪也装死!
你们就想看于谦和朕顶牛是不是?
你们就希望于谦回来,给朕添堵是不是?
你们就想看看,这天下做主的是于谦,还是朕?是不是!
“来人,拖出去砍了!”
朱祁钰目光灼灼:“来人,杀了!”
哗!
整个乾清宫为之一颤。
谁也没想到,皇帝竟直接要杀人!
于谦坦然闭上眼睛,仿佛解脱了一般。
“陛下!求饶过父亲!”
于冕和于康扑进来,跪在地上,嘭嘭磕头:“陛下,父亲过于欢喜之下,病了,请陛下担待病人!求陛下开恩,放过父亲一命!”
他们兄弟也懵了,本来欢天喜地的,身傍两大泼天之功,父亲绝对国朝第一功臣。
甚至,他们看得出,皇帝也是极为欢喜的,特意在乾清宫设宴款待功臣,足见其重视。
父亲出征在外的时间,皇帝极为信重他们兄弟,父亲回京,皇帝特意将他们召回来,在宴会上伺候,足见恩重!
父亲怎么会说出如此大不敬之言?
陛下帮您遮掩几次了,您却非要请辞,为什么非要和陛下顶牛啊?
但朱祁钰脸如冰块,一言不发。
侍卫带刀进来,一左一右架着于谦往外拖。
宫中侍卫无人敢违背皇帝的意思。
只要皇帝让杀,就必死无疑!
“求陛下开恩啊!”于冕、于康嚎啕大哭。
于谦已经被拖出了殿门。
皇帝却一言不发,胡濙见势不妙,膝行几步:“求陛下开恩!”
他一说话,文官跟着求情,山呼海啸。
呵呵,还得看伱啊老太傅!
朕这皇帝,当得是一点都不得人心啊!
朱祁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你在为谁求情?”
咯噔!
胡濙心里一跳,知道皇帝恼怒他们看热闹。
“老臣为陛下身后名担忧!”胡濙很会拍马屁。
“朕宁愿去当赵构,也不想被臣子挟制!”
朱祁钰慢慢站起来,从丹陛上走下来,声音森寒:“胡濙,朕问你,太宗在时,可有朝臣在庆功宴上,仗着功高盖主,公然请辞,让太宗皇帝下不来台阶?有没有?”
胡濙知道引火烧身了,怔怔道:“没有。”
“朕再问你!先帝在时,可有朝臣,置皇帝于水火之中?让皇帝背负千古骂名?有没有?”朱祁钰又问。
“没有!”
“那朕再问你!太上皇在时,可有朝臣,庆功宴之上,打皇帝的耳光?把天家颜面踩在脚下!随意拿捏?有没有?”
朱祁钰站在胡濙的面前。
胡濙跪在他脚下,闷声回禀:“没有!”
“那于谦,为什么偏偏欺负朕?是质疑朕得位不正吗?还是把朕当成软柿子,想试试朕的刀口硬不硬啊?”
朱祁钰目光如刀:“把天子剑呈上来,朕亲自来杀!”
“胡濙,你要不要阻拦?”朱祁钰低着头,死死盯着胡濙。
你们不是想看热闹吗?
朕让你们看!
看完了,朕就把你们统统送进地狱!
这大明,没了你们,照样转!
胡濙浑身一跳,皇帝哪里是要杀于谦,是要一勺烩了,统统杀了!
立刻道:“老臣不敢阻拦,更不能阻拦!”
“老臣劝陛下,绝非为于谦之命!”
“而是担心陛下千古仁君的美名啊!”
“谁敢质疑陛下得位不正?”
“陛下,您乃宣宗皇帝次子,乃太上皇亲弟,是宣宗皇帝惟二的儿子!太上皇北狩之下,您不继位谁继位?除了您之外,谁配享皇位?”
“谁敢说陛下不配为帝?谁敢说,老臣便豁出性命,也要与他玉石俱焚!”
“您是宫中朝中,一致推举出来的,谁敢质疑?谁配质疑?”
“哪怕是老臣去面见先帝,也说得出口,您就是做皇帝最合适的人选!”
皇帝就想听这话!
胡濙清楚,这是皇帝的心病,那个匣子,装的不是所谓的证据,而是皇帝的心病!
匣子打开,打开的就是皇帝的疑心。
胡濙更聪明,知道这个时候,只有这番话,能保他的性命!
他的存在,是证明皇帝法统的,否则,皇帝早就剁了他了!
“您继位为帝!”
“虽然没有先帝诏书,但当时国难在即,瓦剌二十余万大军兵围北京城,北京城危如累卵,大明存亡在于旦夕之间!”
“陛下挺身而出,挽京师于既倒,扶大明于将倾!”
“大明存续国祚,乃陛下之功!”
“陛下以此功傍身,不亚于太宗皇帝靖难之功!”
“陛下又是先帝亲子,太上皇亲弟,值太上皇北狩之际,陛下凭祖制而登基,可谓得位天下最正!”
胡濙慢慢抬起头,回眸看向跪着的文武百官:“诸卿,谁敢说陛下得位不正?”
“陛下得位最正,天下人绝无揣测之心!”李贤领着百官高呼。
胡濙又恭恭敬敬已头点地,高声道:“陛下带病亲自上阵,力破夺门谋逆,可谓之勇;”
“陛下烹彘墡,杀王翱,诛陈懋,可谓之智;”
“陛下智杀陈循,拨乱反正,可谓之谋;”
“陛下解宣镇、京畿、山东之难,可谓之能。”
“陛下智、勇、谋、能当世冠绝,谁敢欺负陛下?”
“老臣请陛下,以刀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