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静得让敬琬有种现世安稳的感觉，初春的花骨头尚未绽放，可想而知，‘浇花’一定是赫尔特当时的胡扯。不过她总算为自己找到了新的工作内容———喂狗。

赫尔特在家的日子，贝特和汉斯是不允许被关在笼子里的，家里的女佣说，中尉认为把它们关起来太可怜了，况且军人养的狼犬，在充分自由的生存环境下可以发挥出更大潜力。然而她们都很害怕成长速度飞快的大型犬，尽管汉斯很温柔，可贝特一言不发的模样让她们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它出其不意就飞扑过来展开一场撕咬，以至于赫尔特去海德堡执行任务时，姑娘们就叫上警卫员把两个大家伙锁了起来。

敬琬对这种犬类是有些了解的，它们很聪明，学习指令尤其快，如赫尔特所说，还十分忠诚，只要没有被授予特殊训练、没有经受过度刺激，它们是不会行凶咬人的。她拎着三份生牛肉去后院，来到它们的窝旁蹲下身子，将带血丝的牛肉摆开。很快，汉斯小跑过来，它先围着敬琬走一圈，再闻一闻牛肉，发现没有任何异样后才开始吃。而不解风情的贝特只是目中无人地踱过来，十分高傲，因为敬琬的存在，它连进食都浑身戒备且姿态矜持。

敬琬不急在这朝夕，她甩甩手跑到不远处的草地坐下，夕阳光罩在身上意外的暖和，她想起海德堡的那一星期，明明还只是前几天的事，可却让她误以为已经过去很久，自从再次遇到赫尔特，时间有时很长，有时又很短。

她不禁想起劳拉，赫尔特说她被那名少尉带走了，可是直至下车她也没有见到他们；她又想起施密特和琳达，他们说在柏林等她，可是柏林这样大，她该去哪里寻找？她不禁想起尹阿姨和阿比，他们在波兰会过着怎样的日子；她又不禁想起远在祖国的双亲，犹记得她远渡重洋求学之时，父亲在港口对她说：敬琬，这将是一个不能依附于任何人的年代，你要自强不息，你要用思想换取独立的人生，而不能用身体。她想父亲的意思是要她成为一个有思想的独立女性，靠学识生存，而非体力，可如今看来，她是令他失望了。

“呜嗷。”汉斯把头搭进敬琬的脖颈，它友好地蹭着她，似乎在抚慰她的惆怅，敬琬再一次相信赫尔特所说的，汉斯有时甚至不像是动物，它的心思细腻，情感体贴，它真的像一位久违的老友，她忍不住张开手臂环抱住它，欣然接纳了它的安抚和温柔。

“嗨，你们相处的真不错。”

身上的重量忽然消失，汉斯轻巧地从敬琬怀中撤离，和贝特一同奔向主人，敬琬扭头，看到日落光晕下两条大犬围着赫尔特挺拔的身躯蹦蹦跳跳，微红的光泽让黑色的制服少了些平日的森冷和咄咄逼人，他此刻像一位刚下班就急着回家看孩子和妻子的年轻丈夫。

他们追逐跑跳了好一会儿，赫尔特才打发走爱犬来到敬琬身边坐下，“太阳快下山了，海伦娜，你已经吃过晚饭了吗？”

“是的，因为你总是和月亮一起回家，而我往往饿得比较早。”她最近有个不太好的毛病，只要他在周围，她的心就会莫名跳快，事实上开始的几天她是和赫尔特一块儿吃晚饭的，可两人在佣人们的注视下隔着长桌相对无言地吃饭太尴尬，她就索性不再等他，并觉得这样做才更符合当前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