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臣起身，心头猛地一沉。

市舶司可是对外贸易的关键节点，类似于后世海关，虽说大明开国以来，与海外诸国的商人贸易并没有发展起来，可朝贡贸易却如火如荼，年年不断。

“有人来了！”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顾正臣止住脚步，将目光投向泉州市舶司前提举，脸色极是难看，问道：“遇到你，我有一种感觉，似乎我非去泉州一趟不可。”

“不是。”

顾正臣笑道：“我沦落到地牢，恐怕也有这牙齿的仇恨在其中。御史台恨我入骨，尤其是陈宁，屡屡下手想要我性命，只

不过，他这烙铁，想烙我身上可不容易。”

老朱啊，我句容事还没结束，远火局正是关键时刻，这个时候你选谁去泉州府不行，比如那个韩宜可，这家伙不怕死，命硬，没必要挑我去吧……

五戎听到动静，连忙给赵一悔戴上枷锁。

县男是个爵位，可泉州为何冠在自己脑袋上？

目前来看，这是中书提议，至于中书为何选泉州，没有人告诉过自己，就连朱标都不甚清楚。

赵一悔回忆着。

顾正臣走向赵一悔，厉声问：“你是谁，犯了何罪，你口中同流合污的那些人指的是谁？”

“难道是泉州知府的通判？？”

赵一悔闭上眼，双手微微颤抖：“证据确凿，我再多言语，也只不过是垂死挣扎，恶意诬陷，不予采纳。”

难道说，这是老朱有意在顺水推舟，顺势而为，将自己安排到了这里？

“市舶司的问题很严重，我查账目，发现账目处理的很是精妙，每年都亏损，而且年年增加，这也就罢了，市舶司竟然扶持了一批船，借护送使臣船只的名义，行商之实！如此公然违背朝廷禁令，进行海外贸易，走私牟利，却无半文钱进入市舶司账目！”

赵一悔眼睛睁开一条缝，对五戎说：“你在这里喊冤一个试试，谁会在意你？”

可偏偏，自己进了地牢！

赵一悔嗤笑：“你去泉州？不，这里是地牢，你只能去九泉之下，而不是远处泉州。”

五戎悚然。

“你没喊冤？”

赵一悔哀叹道：“朝贡贸易其中有诸多油水，无论是朝廷薄来厚往之策，还是使臣及其随行人员携带的货物，甚至是护送使臣出海的船只，都有各种捞钱的门道。市舶司，肥硕得很，可在每年给朝廷的奏报上，却亏空得厉害！”

两道身影便出现在囚牢之外，伴随着一声阴沉的桀笑，黑色的衣帽掀开，露出了一张小人的脸。

换言之，泉州府很可能盘根错节，成为了一股地方势力，他们依附朝廷，做的是吸朝廷血的事，而朝廷派遣一般官员过去，要么成为他们的人，要么成为他们的死人。

“我想要查出到底是谁在背后如此操纵，是谁允许船只擅自出还海，又是谁将巨大的利益鲸吞瓜分！呵呵，这里面的水太深了，深不见底！我不过是刚有些动作，便被人警告，有人当了说客，有人送来了金银，有人递上了刀子！”

“我叫赵一悔，开封人氏。洪武五年八月，接任泉州市舶司提举一职，负责接待琉球、占城使臣，并负责安排使臣进行简单贸易，差遣人员，护其入金陵……”

顾正臣凝眸沉思。

赵一悔冷冷地笑了笑，说：“因为我是泉州市舶司的前提举，犯了死罪的官员！只因为我不愿同流合污，不愿与那些人沆瀣一气！所以，我必须死！”

赵一悔还想说话，顾正臣却摆了摆手：“不要说话，容我想想！”

顾正臣揉了揉眉心，沉声说：“让我想想，看到你行凶的官员是谁，泉州知府的推官？？”

“不是。”

顾正臣正听得出神，见赵一悔不说话，追问：“后来呢？”

“该不会是同知吧？”

顾正臣微微点头。

顾正臣看着摇头的赵一悔，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知府？！”

“那你就没曾想过，为何朝廷会给你封泉州县男，而不是其他地方？大明州县千余，选哪里不是选？”

赵一悔抬头，看着顾正臣，无奈地摇头：“告诉你又如何，你还能相信我不成？我手中沾染着杀人的血，没有人相信我是清白的！我在这地牢之中待了一年单六个月，刑部官员都换了几茬，可没有人相信我是清白的！去年秋决，没被陛下勾去，今年秋决，怕是要赶上了。只是不知道，你我是否同行？”

“陈宁？！”

顾正臣凝眸，没想到他竟然亲自出现在这里！

陈宁狞笑不已，看着顾正臣：“你犯下的罪名，足够朝廷将你剥皮抽筋了。顾正臣，你实在是不懂得如何为官。若有下辈子，你可要记住了，为官者，需要像我一样，顺应大势！！”

顾正臣微微摇头，直言道：“陈御史大夫，把当墙头草说得那么好听，当真合适吗？说吧，你来这里作甚，总不至于是陪我闲聊吧？”

陈宁哈哈大笑起来：“陛下旨意，明日刑部与御史台会审。顾正臣，你的末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