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审讯完白金龙,林小奕陷入了沉思,这是一桩特大凶杀案,她仿佛就置身于这艘航行在茫茫大海的小小渔轮之上,希望、绝望、猜忌、内讧、复仇、逃避充斥其中,夜幕即将来临,杀戮也已开始。
在远洋航行过程中,船员在与世隔绝的船上过着枯燥乏味的海上生活。复杂的气候环境、恶劣的生活条件,往往给人的身心带来巨大的改变,晕船、生病、缺乏营养、孤独、无聊、疲劳,这些都给船员的自身承受能力带来很大的挑战。
胡彭乱、白金龙、汪大年等底层船员,无一例外,都是通过中介劳务公司被安排到这艘亡命渔轮之上。
其中胡彭乱和汪大年,并非一开始就在这艘渔船上,劳务公司起初只是和他们俩说会安排他们在渤海近海的渔轮上工作,他们并不想离家太久、离家太远,所以他们一直在近海渔轮“辽渔080”号上干着撒网打鱼的苦力活计。
但在2016年10月,“辽渔0690号”远洋渔船出海日当天,由于船员不足的缘故,胡彭乱、汪大年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从近海渔船“辽渔080号”上被转到这艘远洋渔船上。
他们俩在上了船以后才知道自己即将跟随这艘远洋捕捞船出海,开始他俩有些抵触甚至有点生气。
但随后船长郭权承给他们承诺的劳动报酬却深深的打动了他们,底层人出海,无非就是想养家糊口,想一想,一趟远洋捕捞下来,能有十万元以上的收入,那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在签订了劳务合同之后,他们俩也便默认了出海远洋的这个事,他们如同沉默的羔羊,带着一点朴实与憨厚,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登上了这艘远洋渔轮,开启了他们人生的第一次远洋之旅,但也是最后一次。
在辽阔的太平洋上航行了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渔船才进入了预定的目的秘鲁海域。
秘鲁海域,林小奕非常了解,在高中学习地理知识的时候,她便知道这里世界著名的四大渔场之一,这里有着世界最知名的秘鲁洋流,常年盛行季风,这使得该海域发生表层海水偏离海岸、下层冷水上泛的现象,这不仅使水温显著下降,更重要的是带上大量的硝酸盐等营养物质;加之沿海多云雾笼罩,日照不强烈,利于沿海的浮游生物的大量繁殖,这是海洋鱼类的最佳食物,食物的充足使得该海域的鱿鱼资源尤其丰富。
“辽渔0690号”渔轮在预定的秘鲁海域抛锚作业,胡彭乱、白金龙、汪大年等底层船负责的是船上最苦、最累的钓鱿工作。
勤劳能干的胡彭乱很快成为了这艘船上的捕鱿能手,第一个月他捕了5000公斤鱿鱼,第二个月他捕了10000公斤鱿鱼,第三个月捕捞了一万四千公斤,他每个月的产量都在持续增加,按照劳务合同上约定的每一吨提成500元,加上底薪5万元一年,胡彭乱想自己怎么在一年后回国也得有个15万元的收入。
所有的船员都卖力的工作着,一只又一只大鱿鱼被捕捞上船,然后被船员们娴熟得用尖刀开膛破肚,在清理完内脏以后,再被丢去过磅,然后再送进船上的速冻冰库里。
在这艘船上,他们就像机器一样卖力地工作着,等待着满载而归的那一天。
“听说白金龙病倒了!”2018年1月的一天胡彭乱对汪大年说起这事。
“我也听说了,还不是过渡劳累病倒的。”汪大年回应到。
“这艘破船上没医生,没药品,这个白金龙也不知道怎么办。”胡彭乱的话语里带着一点同情。
但是次日,郭权承船长通过卫星电话,联系到附近海域大洋公司另外一艘捕捞作业完毕即将回国的渔船,他想让那艘渔船把病倒的白金龙带回国去,在他眼里,病倒的底层船员没有任何价值,在船上还要给他吃给他喝,倒不如直接把他送回家。
而遣送白金龙回国,就需要与白金龙结算工资,但在结算工资时,白金龙与船长郭权承发生了争执。
按照之前船员理解的劳动合同,如果出海没有捞到一只鱿鱼,保底工资是一年5万元/人,如果捕捞到鱿鱼,按照每个人捕捞到的重量进行分成,每捕捞到1吨鱿鱼分500元提成,白金龙一共钓了50吨鱿鱼,按照这个方式计费,他应该是得到七万五千元的劳动报酬。
而郭权承船长和渔轮管理层否定了这个算法:“这句话的理解是,如果没有钓到一只鱿鱼,就给保底工资5万元/年,如果钓到鱿鱼按照计量计算,而保底工资5万元/年就没有了。你应该拿到2万5的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