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四招供了,从头诉说家族的兴衰与自己的经历,他既是装神弄鬼的麻四,也是在别人眼里游手好闲的麻四,更是一个地主之家的麻四,他继续说道。
“我的父亲,因为忍受了没日没夜的批斗,他是病死的没错,但也是给他们害的。”
“斗我父亲斗的最起劲的,就是那个民兵队长。我的父亲死了,没有一个人来帮我家料理后事,你知道吗,在我爷爷最辉煌的时候,整个岛上有多少人给我家打长工吗,几百号人!我爷爷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任何一个人,哪家有困难,我爷爷都会施舍些钱财,哪家有变故,我爷爷都会让我父亲一起去帮忙。他老人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时代一变革,给他小鞋穿的反而是那些他曾经没有亏待过的人,他死的时候比我父亲更孤独,他忍受不了名节的侮辱,他死的时候,还有我的父亲和我一起料理他的后事。可是不到半年的时间,我的父亲也死了,这回真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料理他的后事,我连父亲的尸首也抱不远,没有人愿意来帮我抬父亲的尸首,我想,我就就近在我家后院挖个坑,把我父亲给埋了吧。”说到此处,麻四眼里都是泪,每一滴泪都是满满的恨。
“我扛着一把沉重的锄头,我那时才十五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记得那天,天上下着如柱的大雨,我就在院子后面,学着之前我父亲给我爷爷掘坟的时候的样子,一下、两下、三下......,站在雨中的地里给我父亲掘坟,每掘一下,我的眼泪就流一下,每掘一下,我的心就痛一下。”
“平日,我的父亲对我多好,他白日被批斗,晚上还忍着疼痛给我找吃的,他怕我饿着,怕我冻着,但他那时,却没有人来关心他是否饿着、是否冻着,我在想,老天真不开眼,我父亲都过世了,它还下这么大的雨,这让我的父亲怎么安心下葬。”
“我一边掘坟,一边再雨中呐喊,我恨那些批斗我父亲的忘恩负义的岛民,尤其是那个民兵队长一家子,他们让我家破人亡,但我却无能为力,我只想给我父亲掘一个安身的地方,我想,那是我唯一能替他做的。”
“我掘的洞越来越深,加上雨水冲刷的原因,地上的洞竟然塌陷了,我当时就正站在坟洞里,整个人跟随着下陷的泥土掉了下去,我想,这回老天真的是要绝了我们一家的后路,我以为掉下去是要摔死的,等我爬起来身来,我发现我是站在一个溶洞里,下面温暖而开阔,雨水顺着我挖的洞灌了进来,但顺着溶洞的沟壑快速的流走了,我想这个地方真合适埋葬的父亲,老天应该是看我们一家可怜,开了天眼,帮我找到了这样一个安葬我父亲的好地方。”
“我在雨中,摸爬滚打,满身泥泞地跑回家,用席子裹着我父亲的遗体,我把席子帮在背上,我背着他,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带进了地下的溶洞,我用雨水给他最后擦了擦身体,找了溶洞里一处洞穴,把草席和他的遗体拖了进去,然后用石头和泥把洞口给封住了,在洞口放了一个石头,作为他的墓碑也作为日后寻找的记号,我在洞穴前磕了三个响头,我一边磕头,一遍说,今生的养育之恩,来世再报,但今世的杀父之仇,今世就报。”
“回到地上,我用块板子把洞口给遮盖住了,后来我在上面造了一间堆放柴火的茅草屋掩人耳目,地下的溶洞,是我的秘密,我谁也不说,那里埋葬着我的父亲,我每年都要下去祭扫他,我也发现了地下四通八达的秘密,我白天要去公社劳作,也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偷偷地进入溶洞里,我发现了溶洞不仅通往灯塔,还通往海边,只有在溶洞的世界里,我才觉得有安全感,在地上,我觉得只有嘲笑与仇恨。”麻四说的口干舌燥,林小奕让外面的警员给他倒了一杯凉水,麻四喝了两口,便继续述说。
“你以为,民兵队长一家把我爷爷、父亲批斗死了就结束了?其实人心哪里有那么好,他们是想斩草除根,让我也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