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辈子……
赵夫人匆匆进宫,想必是赵惜芷已经归家,讲了她那些荒唐事。赵夫人担心世子追究,进宫找赵翟去了。
但这次事情可闹得比上辈子大。
上辈子裴宥借着药性折辱她,给她的噩梦再可怕,那也是他自己院子里的事,他那副金躯贵体安然无恙。
可这辈子,裴宥刺了自己一刀投湖,不死也去半条命,事情还发生在皇宫,动静稍微大点必然会闹到嘉和帝面前。
温凝拿下盖在脸上的帕子。
此事若能悄无声息地摆平,倒是让她渔翁得利了。
她承认,当时没有马上喊人救跳下湖的裴宥,一是知道他会水,又有武艺在身,大约不会出什么意外,更重要的,她不想事情闹大。
今夜的宫宴到底是温庭春执办的,本就有个琉球王子的事情在那候着,她不想让事态更复杂。
最好国公府的人进宫去,默默捞起裴宥,默默回府,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原本这不太可能,但赵夫人入宫了,赵翟动作快的话,或许真能糊弄过去。
温凝犹自盘算着,听到了外头的车轮辘辘声。
她猛然从水中坐起来:“菱兰菱兰,快进来,我要穿衣。”
这个时候的车轮声,只能是他们回来了。
温凝头发都等不及绞干,湿着发让菱兰随意梳了个髻就往前厅赶,看到温庭春在前,温阑温祁一左一右,父子三人谈笑风生地进来,大松了口气。
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人回来了,可见今夜无事。
“阿凝,何故如此冒失?”温庭春见她头发都是湿的就皱眉。
温凝鼻尖还是酸的呢,哪说得出话来。
温阑温祁同时朝她眨眨眼,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说好阿凝在家中等你们回来的呀。”温凝偏着脑袋笑。
温庭春最耐不住温凝朝他巧笑卖乖的模样,当下松了眉头,满脸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时辰本就不早,温凝只问了今夜宴席如何,温庭春便催着他们回去歇息。
跟在温庭春后头往后院去,温凝特地蹭在温祁旁边,眼神询问他是否一切顺利。
今夜照之前的安排,温阑主外,在膳食坊盯着要上桌的酒和菜肴,务必全部验过毒方能端去清仪殿。
而温祁主内,在清仪殿内随时关注那位琉球王子的情况。
温祁动唇,想说什么,到底按捺下去,只点头,声音极低道:“这两日我会盯着些王子仪,直到他离京。”
其实王子仪压根没下榻鸿胪寺安排的行馆,在外头即便出什么意外,也再累及不到温庭春头上来。
温凝露出一个笑容,想到裴宥那一出,本想问问宫中是否还有别的事发生,前方温庭春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望着温阑温祁:“你们两个,早些回去休息。”
又望向温凝:“阿凝,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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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皇宫,当然有别的事发生,只是如温凝所愿,事情并未闹大。
赵夫人入宫时瞧见顾飞,忙让随身的两人默默跟了上去。于是顾飞找到裴宥的时候,赵翟也紧随其后,匆忙而来。
“世子爷,犬女糊涂,犯此大错,世子爷便看在犬女一片痴心的份上,饶了犬女这一回罢!”
年近五十的二品大员,不加犹豫地匍匐跪在年轻的世子脚下,求得情真意切。
顾飞不知发生何事,可见自家风清月朗的世子爷浑身湿泞,面色苍白,身上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要他扶着才能勉强站稳,下意识就去摸腰间的挎刀。
想砍人。
“世子爷,老臣老来得女,将她养得娇纵蛮横,不知天高地厚,是我这做父亲的错啊!”赵翟头都没脸抬,“今后老臣必对犬女严加管教,不叫她污了世子的眼!只请世子大人大量,绕过这一回啊!”
裴宥眼神清冷,无甚情绪地睨着脚下的赵翟。
黑眸无波无澜,抬步便走。
顾飞的挎刀留在宫外,只狠狠刀了赵翟一眼。
赵翟脸色瞬时煞白。
他当然知道裴世子不好惹,他这一走,不说嘉和帝,便是长公主追究下来,赵惜芷哪还能有命!
“世子爷!”赵翟支起身子,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世子爷饶犬女这一回,老臣必为世子爷肝脑涂地,以赎小女之罪!”
重重叩首。
裴宥缓缓停步,身子微侧便望着他。
身姿如杉,清寂的眼眸在月光下更显凉薄:“若说赎罪,令爱的罪,可不止今夜这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