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不到三年便回来,你需提前离开国公府,但三年三万两,一两不会少你的。”
这次裴宥没有提“小雅”的名字,但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温凝实在没忍住,困惑地瞅着他。
虽然从这辈子见他第一面开始,他便将与“小雅”的婚事挂在嘴边。可她真觉得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乃至现在,他说什么让她占着世子妃的名头,将来还给“小雅”,她都觉得他其实在撒谎。
“小雅”与他相识时,才是个十岁的小丫头,说他把她当妹妹她信,若说有什么别的心思,甚至到如今花这么大的功夫,只为等她回来娶她,她真觉得……
要么裴宥有病,要么他仍在拿“小雅”当挡箭牌。
裴宥同样望着她,眸子里深深浅浅,似乎也在打量她的神色:“有何疑问?”
温凝平静地收回眼神,谁知道他脑子里装的什么。
“那你说保我温府无虞,又是怎么个保法?”
裴宥四指敲在茶桌上,黑眸湛湛:“自然是竭裴某所能,裴某在一日,温府便在一日。”
温凝抠了下手心。
不可否认,这一条,对她极具吸引力。
若说事有首尾,只能顾一头,那她要顾的那一头,一定是温府上下的安全无虞。
而整个大胤,她也只信裴宥有这个能耐。
只要他愿意,就能将温府揽在羽翼下,保阖府上下一世安乐。
“你说假成亲,国公府那么多口人,怎么可能不被人瞧出端倪?”
“我的院子里只有几个心腹,旁的人能窥伺到什么?”
“你说不动我,怎么个不动法?”
“除新婚头三日,我睡书房你睡主卧。”
“为何要除掉新婚的头三日?”
裴宥笑了笑:“你若不带陪嫁丫鬟,或是能说服她们接受这件事并保证不对外宣扬,倒也不需那三日。”
温凝眨眨眼。
她是肯定要带菱兰的,可这么荒唐的事,的确无法同她开口。
与裴宥装模作样三日,大不了也就觉得她不得宠罢了。
“那晨昏定高官公主与裴国公慧眼如炬,如何能不发现端倪?”
“母亲长日在佛堂,父亲醉心诗画不常出院子,无需晨昏定省。”
“可三年若无……”所出……
后面两个字温凝咽了下去,这个其实容易,给他纳几个妾就行。
“那若是你我和离后温府有难,你管还不管?”温凝又问。
裴宥又笑了笑,一双眸子黑湛湛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岂有不管之理?”
温凝咬住下唇。
理智告诉她大概不会有比裴宥更合适的选择。
他几乎满足她全部的选婿条件,家中人际简单,自由,无需生养子嗣,能庇护她的家人,还……还能赚一大笔银子。
可情感上……
事情实在太突然,她筹谋了这许久要离他越远越好,实在一下子扭转不过来,接受不了要嫁的人变成他这件事。
即便是如他所说的假成亲。
裴宥倒也不催她,伸手拨了拨灯芯,马车里的光线亮了许多。
她不再言语,他便随口问道:“刚刚在段姑娘那里喝了酒?”
温凝心中正天人交战,随意“嗯”了一声。
“我这里也有一壶酒,尝尝?”裴宥面色如玉,翻开桌上的茶盏,倒的却是旁边葫芦里的酒。
温凝这才发现那背着光的角落,竟然放着一个酒葫芦,甫一倒出,酒香扑鼻。
如果她此时抬头,见到裴宥眼底噙着的笑意,便会想起自己对裴宥的评价——越是笑得好看,那颗看不见的心越是黑得发光。
可她心中正烦闷,刚刚在段如霜那里喝得已是微醺,又口渴得很,皱着眉头看那一盏清澈的酒,抓过来就倒进嘴里。
不想这不是果酒,而是一杯烈酒。
辛辣的酒气由喉咙下肚,又顺着喉咙管往上,直冲头顶,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连连咳嗽,只憋得双眼通红,眼泪都险些掉下来。
“温姑娘莫急,夜还长,喜欢可慢慢品酌。”裴宥慢悠悠又给她倒了一杯。
温凝哪还敢再喝,那茶盏是平日两三个酒盏大小,她酒量本就浅,此前就已经喝了一些,再一盏下肚,当即觉得脚底都飘了。
坐了一会儿,感觉脑子也转得慢了。
“温姑娘,还有什么顾虑,尽管直说。”裴宥将话锋转回原位。
哪还有什么顾虑,没有没有,温凝被他从早缠到晚,烦得不行。
她却也没说出来,只两颊越来越红。
“如若没有,就此说定了?”裴宥扬着眉看她。
温凝抬眸看过去,一个裴宥竟然变成了两个,更觉得烦:“莪不想与你说了,你真是烦死了!我要回家了!”
温凝径直从座位上站起身。
“咚”的一声——
马车到底只是一辆车,空间再大,也容不下人直挺挺地站立。温凝听到声音,却没觉得疼,抬头一看,裴宥先她一步用手挡住了车顶。
她的脑袋正好撞到他的手心。
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人又被他拉着坐下:“回答完我的问题,就放你回家。”
“什么问题?”
“嫁,还是不嫁?”
嫁,还是不嫁?一想这个问题,温凝就头疼得不行。
手还被裴宥扣着,她想甩开,却被他扣得更紧。
再甩,依然甩不开,反倒扣得更加用力。
温凝只觉酒气带着一股怒意将脑子冲的七零八落,脱口而出:“嫁嫁嫁!我嫁好吧!你快放……”
不待她话说完,裴宥已然松手,云淡风轻地捋了捋自己被挣乱的袖口:“顾飞,请菱兰过来扶她家姑娘下车。”
温凝怔愣地眨着雾气蒙蒙的眼。
不是……她刚刚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