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他们自然是有体面,自然是心里看不上我这个没靠山的了。我怕一个弃妇自然不敢对你这样几辈子的体面奴才如何。是不是啊?”李瑁听着杨玉环的声音,忍不住暗自咧嘴无声的笑了下,庄子上的那些大小管事肯定是以为杨玉环是个女流之辈,好欺负,不把她放在眼里。谁知道他们摸鱼摸出了大白鲨。现在这条可爱的大鲨鱼要把那些冒犯她的小鱼给吞了。 李琎脸上露出来吃惊的神色,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以前只以为杨玉环是个单蠢可爱的女子。谁知她也有这样杀伐决断的一面。看着坐在上面的杨玉环嘴角露出来的那一抹浑浊的笑容,李琎的身上无端的发冷了下。 底下跪着个失魂落魄的男子,穿戴看起来还不错,只是脸色凄惶无助,就好像是被追逐的猎物。李瑁仔细想了想,记起来这个人竟然是账房纪春生!那个平日里看起来总是深不可测,不疾不徐的人。看样子纪春生肯定是有把柄被抓住了。 见着杨玉环丝毫没有宽恕的样子,纪春生忽然鼓起勇气,忽然变脸,他抬起头对着杨玉环倨傲的梗着脖子:“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欺负到我头上了,我父亲是金吾卫出身,我在这里做账房已经是十年了。随便一句话叫圣人收回这片采邑。我告诉你,铁打的庄子,流水的主人。大爷我随便翘起一只脚也比你高一些!” 李琎听着纪春生放肆的言语顿时黑了脸:“真是可恨!”没等着李琎话音落下,就听着杨玉环不怒反笑的说:“我说呢,竟敢草菅人命,强抢民女。还真是靠山大得很呢。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打量着自己有个曾经做金吾卫的父亲就干不把国家法度放在眼里。我今天就代替你父亲教育你知道!”说着几个人忽然闯出来,指着纪春生开始唾骂起来。 原来这个纪春生趁着管理账务的便利,贪污了不少的钱财和粮食,但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行为嫁祸于人,逼死了好几个人。还依仗着自己的父亲,在采邑上横行霸道,抢走人家的女儿和妻子。 纪春生见着那些人都出来指证自己开始害怕起来。当初自己就是依仗着权势,逼着那些村子上的里正闭嘴的,谁知他们以为有人撑腰竟然翻脸了。“你还有什么说的?你放心,我不是那种草菅人命的人,你可以眼里没王法但是我不能动用私刑。等着明天把人证物证和纪春生一起送到官府,叫京兆尹审理清楚了,按着律法办。”杨玉环好像以前也不生气,依旧是神色如常。她想了想对着卫总管说:“纪春生家里,也要派人去搜查下。叫谁去呢?” 杨玉环好像是自言自语,她想了想,对着一个正怒视纪春生的中年人说:“你账房的位子是被纪春生抢走的,他家里肯定有些账目,别人看不明白。还请你跑一趟!”原来这个看起来有些书卷气的中年人是前任账房,被纪春生靠着关系抢走了账房的职位不说,还被赶到庄子上种地。最叫前任账房张焕痛恨的是,纪春生抢娶了自己的女儿,谁知没多久就借口说张焕的女儿生不出来儿子,把张焕的女儿给卖掉了!张焕那里肯咽下这口气,但是纪春生只手遮天,依仗着自己父亲的势力,卫总管也不敢怎么样。张焕没有任何的背景,也只能忍下这口气了。 还真是老天有眼,纪春生也有今天。当初杨玉环忽然的到来叫张焕有些惊疑不定。但是等着杨玉环忽然叫了张焕来,说起来以前的种种,张焕的心里升起一丝希望。等着看杨玉环的种种举动,张焕知道杨玉环绝对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听着杨玉环的话,张焕眼里闪着通红的光,他脸上露出个骇人的笑容,对着杨玉环深深一恭:“娘子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把纪春生这个贼人的劣迹全查清楚!”说着张焕带着几个精干的汉子就走。纪春生完全没想到,那些平日里被自己踩在脚下,不当成人看的东西竟敢造反。刚要出言恫吓,就听着卫总管的声音:“你们还沾干什么?平日你们畏惧纪春生的势力不敢反抗。今天娘子为你们做主,你们还要等着看纪春生逍遥法外吗?” 立刻人群里面发出一阵骇人的呼喊声,连着李瑁和李琎都出了一身鸡皮疙瘩。那些愤怒的人群像是狂风巨浪一般的扑上去,吧纪春生淹没了。 “还真是有意思!没想到太真娘子这样娇滴滴的女子,也有杀伐决断的本事。”李琎忍不住笑起来,李瑁看着纪春生被那些愤怒的人踩在脚下,很快的就要成了一滩烂泥。李瑁忽然心里哆嗦一下,这才是美羊羊的正常水平嘛,想想自己干的那些事儿,她对自己还真是“真爱”了。 李瑁牙疼似得笑了一声:“接下来还有更精彩的呢!” 果然等着人群平息了愤怒,那个纪春生已经不成样子,像是一滩烂泥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哼哼声。紧接着张焕带着人押着纪春生的家眷来了。那些贪污的证据摆满了院子。杨玉环对着卫管事说:“你带着纪春生去衙门,把这些物证都带上。” 底下一个人忍不住喊起来:“这样忘恩负义,背叛主人的东西干脆咱们直接打死了。何必送到官府费事呢?” “当今是太平盛世,虽然出了几个宵小之徒但是也不能没了王法,放纵私刑和那些坏人有什么区别。一切自有国法天理。”杨玉环一摆手,几个人搓了不生样子的纪春生带着纪春生那些哭哭啼啼的家人走了。 那些被抓住藏私,欺压人的大小管事们一个个都面如死灰的瘫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求饶。卫总管上前,满面羞愧的说:“娘子明察秋毫,小人辜负了娘子,不配做这个管事。” “你的心思不差,只是处事不当。现在那些小人已经被清除了,你要是真心改过,就该认真做事。”杨玉环对着小喜做个眼色,小喜上前扶着跪在地上的卫总管起来。卫总管激动的脸都红了,对着底下的那些人说:“娘子如此宽厚善良,我们要是还有私心天地不容,我们愿意效忠娘子万死不辞!” 底下那些人都跪下来一起和卫总管表忠心了,第一步目的达到了,杨玉环心里稍微松口气。她叫那些人起来,又说了些勉励的话:“……我来这里才几天,却发现庄子上的日子实在艰苦的很,固然那些小人祸害是原因之一,但是这里面也有别的弊病。活计苦乐不均,干活出力的不出力的所得一样。长此以往岂不是伤了那些勤恳办事人的心?还有就是的种的东西不合理,咱们这个地方离洛阳不远,但是种的全是粮食——大运河每天都有从南边的航船运来无数的粮食,累死累活的能有几个收益?既然你们全都表示要听我的安排,我我少不得要改一改以前的样子了。” 李瑁听到这里,嘴角泛起个笑容,美羊羊这是树立了威信,接下来要深化改革了,李琎轻轻击掌,挑起眉头:“妙哉,恩威并施,娘子若是男子,必然能在朝堂上一展身手了。”李瑁似笑非笑的说:“怎么女子就不能在朝堂上大显身手吗?”例如咱们的祖奶奶——武皇陛下! 李琎脸上闪过惊讶之色,他使劲的盯着李瑁,严肃的说:“十八郎,有些话可要三思之后再说。”尽管武皇是他们的太奶奶,但是政治正确压倒一切。李瑁才发觉自己失言了,掩饰着笑了笑说:“我家娘子自然是最好的,其实有的事情女子比男人心思细腻。例如管家这个事情,要是换了我们在这个位子上,肯定不会这样细致的调。不是换个自己信得过的总管,便是把这些人都换了。这样倒是处理的快了,但是人心还是散的。” 还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大概是武皇陛下的霹雳手段太过于凌厉很辣,叫李家小心灵受到了一万点伤害。现在大家谁提起来武皇,便是女主祸国,不能正确的看待过去,绝对会走弯路。李瑁心里吐槽着,李琎这会缓和下来,他想起来武惠妃也是武家人,十八郎这样说也没别的。 这里杨玉环正叫人拿了名册出来,重新分派。以前都是大锅饭,她打破了平均主义,开始分工。善于种庄稼的去种地,等着收成了大家分账,多劳多得,那些平日里口碑不好的大小管事被革除职务,种地的人选出自己信得过的管事,同样养蚕,修理农具做木器打铁的,各自选出来自己的管事。 很快就安排的井井有条,大家各司其职,各展其长,一个个都有了奔头,表示要好好地干活。 等着那些人散了,小喜对着杨玉环说:“郎君和汝阳郡王来了,一直站在廊檐下。”对于李瑁的来访杨玉环没一点吃惊,看样子他也是耐不住“精彩”的皇子生活,跑到这里对躲清静了。 李琎嘴角含笑:“佩服,方才娘子一番调度,竟然把那一团乱麻给正理的清清楚楚。看样子,娘子的计划绝对能实现。是我小看了,今天特别来道歉。” 这话里有话啊,你们商量什么计划了?李瑁心里一阵不舒服,但是他竭力压制那股冒出来的酸气,猜测着李琎说的计划是什么——对了,按着美羊羊的性格,她肯定要拉着李琎开拓市场了。朝中有人好做官,也好做生意。 “哼,我也缺钱呢,有赚钱的好事也带上我呗!肥水不流外人田,对不对啊!”李瑁眼巴巴的跑到杨玉环跟前,就差摇尾巴了。 李琎被自己堂弟这副样子给惊呆了,十八郎你太丢人了,别说什么李家男儿的尊严了,你连着天下男人的脸都丢了。当初李琎还以为是李瑁和武惠妃为了争宠才想出来,叫寿王妃主动上表,自请出家的事情。现在看来,只怕是太真娘自己的意思吧。看看十八郎那个样子,还真是——死心塌地的。可惜美人对你无意啊。 卖萌可耻,装逼犯罪!杨玉环对了李瑁一个淡淡的眼神飞过去,李瑁立刻不敢在装可爱,卖萌了,他老实的坐下来,端着少女送上来的银杯:“这是什么?冰镇乳酪?”唐朝的厨房奶制品还是有一席之地的,拿着勺子把果冻状的牛奶放进嘴里,李瑁满足的叹息一声——久违的酸奶味道,还是凉冰冰的。 “也没什么,我前几天到酒坊看了他们酿酒,虽然酒味不错,但是未免是不太醇厚,这庄子上还有几个能人,前些日子改进了蒸酒的容器,现在出来的酒比以前醇厚多。花奴是酒仙,我特别轻花奴过来,帮着品评品评可好。”杨玉环眼里带着笑意,对着李琎点点头。 听着有好酒可以喝,李琎顿时眼睛闪闪发光,身为酒中八仙之一,李琎对杯中物的爱好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原来杨玉环这段日子鼓捣蒸馏酒呢!看样子是成功了。其实酿酒是个很复杂的过程,这个年代高度白酒制作工艺还不完善,更多的是米酒这样的酿造酒。 看起来美羊羊真是个到那里都放弃奋斗的人,她没有虚度时间,从来知道自己要什么。一想起来,自己这段日子,李瑁忽然感到深深的羞愧。他真是浪费光阴了。跟着张九龄那个封建来头读书,要么在皇帝身边参加各种宴饮和马球比赛,真是纸醉金迷! 看着杨玉环脸上太阳的痕迹,李瑁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江采萍那张养尊处优,毫无风吹日晒痕迹的脸了。都是受过现代教育的女青年,怎么差别那样大啊! “你在想什么呢,这样的酒不错,就是太浓烈了。”李琎把李瑁从神游天外的状态拉回来。李瑁忙着端起来酒杯尝尝:“咳咳,这个度数太高了,海需要窖藏上一段时间更好喝。这里的水土不如蜀地的好,酒味没那么绵长悠远!”小寿的老爹是个喜欢小酌几杯的人,因此小寿从小也对着各种名酒如数家珍了。 “你就知足吧,我可是花费了不少的钱才砸出来这么个蒸馏器呢。到蜀地酿酒现在不现实,就算是那边酿造出来了,这要怎么运出来?我的打算是先占领中低端市场,接着再说高端市场。说起来窖藏,我倒是找到个好地方,离着这里几十里的山上有个溶洞,听说那边再最炎热的夏天都是凉爽宜人的。明天你跟着我去看看。”杨玉环对着杯子点点头。 李琎歪着头看着杨玉环和李瑁似笑非笑的,杨玉环一转脸才发现李琎那副古怪的样子,有些不自在的说:“是我忘乎所以了,花奴别见笑。” “娘子不知道么?如今宫中都说十八郎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是个冷面人。谁知在娘子跟前却像是变了一个人。”李琎对着杨玉环和李瑁的关系越发的感兴趣了。这两个人葫芦里面到底装的什么药? 李瑁是冷面王?杨玉环对李琎的话嗤之以鼻,冷面王——买冷面的小店主吧! “我都累了,还请娘子看在我们从大热天赶来的份上,叫人安排个住处,叫我们快些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进山看那个山洞去。藏酒的地方可是很有讲究的,先要观察水脉更要看风水如何。若是那个地方阴气太盛也不会有好酒的。”李瑁抢先一步打断了李琎的话,很累的伸个懒腰。 杨玉环也没接着问李琎,只笑着叫人立刻端上饭来:“早就预备了住处,我叫人把侧院修整了下,还请花奴别嫌弃。赶紧端饭上来,尝尝我亲手种出来的蔬菜。” …………………… 洛阳城,皇宫里面,武惠妃正站在花园里面看着水里面的红色鲤鱼,她漫不经心的拿着鱼饵丢进水里,引得无数的红色鲤鱼浮上来抢食。“娘娘,江才人这会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圣人果然是把她丢在一边了。”山岚一脸窃喜的声色,在武惠妃耳边嘀咕着。 真是日久见人心,江采萍刚入宫的时候,对武惠妃还算是恭顺。但是时间长了,加上皇帝的宠爱叫江采萍露出来真面目,她开始对着武惠妃没那么尊敬了。好几次还在李隆基跟前给武惠妃挖坑,依仗着皇帝的宠爱,再宫里开始拉帮结派,大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架势。但是武惠妃给爷不是吃素的,虽然在李瑁夺嫡的事情钻了牛角尖。可是武惠妃也不是傻子,她在宫里经营几十年,还能把江采萍那点小手段放在眼里? 不是江采萍要在皇帝面前表现她的大度和贤惠吗?我武惠妃立刻满足了江采萍。武惠妃一道上疏,请皇帝把放了后宫年长的宫女,以免有伤天和。武惠妃这上疏一上去,不仅后宫那些入宫多年,在深宫蹉跎了岁月的女主对武惠妃感恩戴德,连着大臣们都要歌颂武惠妃贤德了。 皇帝一挥手,答应了,但是后宫的女子放走了,皇帝,嫔妃谁来伺候呢,自然是再选了年轻的良家子充实后宫了。旨意下来,地方上的官员们可都是打了鸡血一样。原因很简单,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上次因为献了江采萍,皇帝把江采萍的家乡的郡守给升官了,连着她的父亲和叔叔都赠给了官衔。 真正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若是自己献上给美人得了皇上喜欢,那不——也升官大大的? 很快的无数妙龄女子送到了长安和洛阳的皇宫里面!皇帝自然是新鲜了几天,对着江采萍也没以前那样热络了。偏生这个时候江采萍找上门来,表示皇帝沉迷女色,武惠妃是后宫里隐形的皇后,自然有劝谏皇帝的责任。她表示愿意跟随武惠妃一起劝谏皇帝。 谁知武惠妃根本不理会江采萍的话,反而说:“圣人是天子,整天案牍劳形,为了国家大事操心,身边选几个妙龄女子排解烦闷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上次放出宫不少的宫女,现在广选美女填充后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说着武惠妃露出来哀戚的样子,对江采萍说:“我已经身得圣人宠爱多年,也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 说着武惠妃一脸疲惫之色,只闷闷不乐的说累了。江采萍兴头而来,谁知碰了一鼻子灰,只能无奈的走了。江采萍从武惠妃的宫里出来,并没立刻回去,她一转身找皇帝去了。 李隆基见着江才人进来,叫那几个陪着说笑的新宠离开:“梅花娘子来了,这后宫里面还是你的文采最好。她们那些诗文真是个笑话。”皇帝拉着江采萍坐在身边,一起看刚做的诗作。 谁知江采萍却是一脸落寞,心事重重的样子,对着皇帝的亲近表现的很抗拒。江采萍故意和皇帝保持距离,一脸丧的无以复加的表情:“臣妾蒲柳之姿,不堪承受圣人的宠爱。还请圣人准许臣妾出家修行。” 说着江采萍竟然呜呜咽咽的哭起来,李隆基被江采萍这副半死不活的德行给吓一跳,看着她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顿时男人劣根性爆棚了——伸手不顾江采萍欲迎还拒,把她强硬的搂在怀里,一副霸道总裁的嘴脸:“爱妃何故忧伤起来?是谁欺负了爱妃,朕给你做主!”大有承包鱼塘的架势。 江采萍期期艾艾的说:“陛下身边繁花似锦,妾身一颗心都在陛下身上,却担心陛下有了新人忘了旧人,若是和能和惠妃姐姐那样与世无争也罢了,偏生每每看见陛下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臣妾心里如同油煎一般。还请陛下念在以前的情分上叫臣妾出家吧。青灯古佛,臣妾只记着以前和陛下的恩爱。一辈子为陛下祈福。”说着江采萍捂着脸哽哽咽咽的哭起来。 按着江采萍的计划,眼药上去,皇帝肯定会对武惠妃有看法,对她格外的怜惜。谁知皇帝却是没什么表示,只是笑着捏捏江采萍的脸,眼里去也是深不可测:“哦,原来是江才人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