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勤亲王看着贾琮笑了笑。
“阳奉阴违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么……”
他顿了顿,才接着往下道:
“那天跟三哥他们在东暖阁喝酒。”
“三哥说了句家门不幸,棒槌成林!”
“六叔觉得三哥说了一辈子的胡话,就这句话最有道理!”
“琮儿,你觉得呢?”
贾琮猛地一拍额头。
哪里还不明白,是金陵原籍这边有人跟甄家勾结上了。
“先去看看,再解决!”
“我就不信了,甄应嘉还能翻出大天去!”
说话间,已经到了金陵贾氏族产。
这边都是一望无际的上等水田,再远处是连绵不尽的丘陵山坡。
春耕即将开始,水田里已经灌满了水。
然而此时田埂上,空地里,全是乌泱泱的人群。
短衫赤足者有,宽袖长衫者有。
挤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
远远只听一人举着厚厚一叠纸张,高声道:“各位佃户,庄户!”
“我们老爷说了,今年这田还是给你们种,地租子降一成。”
“如此可好?”
那些佃户庄户沉默着不说话。
贾琮听得嘴角满是冷笑。
这甄家乃是金陵一霸,他不加租子已是天幸,还降一成?
其中肯定有猫腻!
只听那人接着道:“各位贾家老爷,以后这片水田,我们甄家继续帮你们照应。”
“春秋两地租子,分文不少。”
“就连对面山上荒废的山地,田庄,我们老爷都会派人重新开垦,修葺。”
“绝对不要你们多操一点心!”
其中一人道:“但这本来是我贾氏族产祭田所在,由你们甄家操持不好吧?”
又一人道:“九房营哥儿,你是不是读书读糊涂了?”
“这祭田神京主支早就卖给了甄家,不过今年才赎回来!”
“两家田地庄子都混一起,怎么分得出?”
“反正咱们又损失不了一文钱,不如照旧了事!”
贾营问道:“顼六叔,你可是说真的?”
“什么时候卖的,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见?”
贾顼道:“你不知道就回去问你爷爷!”
“当初卖地分银子的时候,他可拿得最多!”
贾营愣了愣,垂下头不做声。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就是说不上来。
甄家管事放下手臂,挥动那叠厚厚的纸张。
“来,来,来,各位佃户庄户将今年的短契按了指印手模!”
“你们也好开始春耕,免得误了农时!”
此时。
贾琮早就跟忠勤亲王等人下了王驾。
忠勤亲王命王驾远远停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等等!”
“这短契我要看看!”
贾琮出声阻止。
他绝对不相信甄应嘉会分辨不出自家田地跟贾府祭田。
唯一的可能就是贾顼说得那样!
不但王氏那毒妇偷偷卖了族产祭田。
这起子留在金陵原籍的棒槌们,看样学样,同样卖了族产祭田!
王子腾拿回去的文书是销毁了。
但是那份文书上的族产祭田跟现在留下的完全对不上!
这当然又是个天大窟窿。
所以如今在金陵原籍这边为首的第九房没法子,只能让甄家继续管理祭田族产。
全然不知那是将刀把给人的滔天祸事!
贾琮从甄府管事手中接过短契看了看,倒是没有什么陷阱。
将短契拿在手中,高声问道:“贾氏金陵第九房有人在吗?”
“可有人知道这买卖族产祭田之事?”
贾营弱弱地站出来:“我是九房的贾营,但我不知道这些事……”
“要去问我爹我爷爷……”
“这位小公子,你是……”
贾琮看着他一身文士打扮。
微微皱眉。
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
哪怕是有心,却没有丝毫办法改变。
“贾安贾乐带人去将九房大老爷请来!”
“小福子,快马加鞭去江北大营,将你小蓉大爷带回来!”
“是!”贾安贾乐应声而去。
贾蓉是贾氏族长贾敬唯一嫡长孙,比贾琮好用。
当然。
比贾蓉更好用的是如今藏在人群堆里的忠勤亲王徒烙,诚敏郡王徒垚。
不过贾琮暂时还没有让他们出现的想法。
贾琮又道:“无射,看好这位甄家管事,跟他带来的人。”
“是!主子!”十二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齐刷刷站在甄家管事背后。
或许是跟麒麟卫暗卫混久了。
他们如今也多了几分神出鬼没的感觉。
忠勤亲王站在人群里,只等着看贾琮如何处理。
暂时不做声。
徒垚却仰着头问道:“六伯,这族产不是一样田地,为什么不能卖?”
忠勤亲王笑了笑:“要是你五伯将你爹你祖父叔伯手上共有的庄子田地卖了。”
“连每年春秋两祭都没有银子祭祖。”
“咱们那些宗亲族人都穷得吃不上饭,上不了学。”
“垚儿猜猜看。”
“你爹,你大伯四伯六伯七伯八伯十叔,会不会联手将五伯暴揍一顿?”
徒垚五伯,义恭亲王徒烁,现任宗人府宗人令。
五皇子徒垣那棒槌如今就在他手下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徒垚似懂非懂,笑嘻嘻地道:“要揍五伯那张扑克脸么?”
“那定是祖父揍得最起劲!”
义恭亲王不苟言笑,永远板着一张冷冰冰的扑克脸。
不然也不会由他掌管宗人府。
扑克脸当然是贾琮口中说的话。
不然这个时代还没有正式的西洋扑克,只有叶子戏牌九打马吊。
哪里来的扑克脸?
忠勤亲王伸手在他小脑袋上摸摸,笑了笑。
“不急。”
“先看你琮哥哥是怎么处理。”
随身护卫早就从附近佃户家里拿了几把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