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清早问安的规矩不知是不是哪朝都有。但在此处,本身就是邢姬为凸显地位擅自定的规矩,所以我也不去查了。今日炖牛肉!撒花~~ 边境安稳了好一阵子,但汉军的备战训练仍紧锣密鼓日日不停。 四月中,邢夫人突然得了赏,虽品级并无加封,却被授予与卫皇后一同协理后宫的权力,后宫上下再次震惊。而原本逢初一十五才觐见皇后请早安的破规矩,竟被这邢夫人做主改为每日觐见。于是后宫上下,连带着椒房殿卫子夫,都须在五更末起床,着宫装于椒房正殿会聚。唯有长乐宫的王夫人是特例。 江蓠殿是惯了晚起的,猛一改规矩,清晨屋子里一片叫苦连天。大家都没什么精神头,每日昏沉沉地四下忙碌,打水梳妆备餐,不敢多说什么,只有卉紫一人喋喋不休地抱怨,咒骂不已。 这日出门时,天刚蒙蒙亮。想到今后每日都要如此,卉紫心里一片绝望无力之感。琪儿见了卉紫一脸不耐烦之色,心里也觉得这邢夫人太过多事。 至椒房殿,只见会客的殿厅内已备好了茶水,三三两两的嫔妃已按品级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卉紫拜完卫子夫,扫视了一眼,与邢夫人一笑,便坐到了邢夫人对面。 卫子夫座位之下,右座是邢夫人,左座便是卉紫。卉紫是故意要与邢夫人同级相对,但心里也知道论座次来说自己还是输了一点。 大家各自饮着茶,互不言语。人员也陆陆续续进门拜见入座。突然邢夫人轻声问了一句:“几更天了?” “回夫人,已过五更。”萍儿答。 邢夫人闻言,面带为难地叹了口气:“我也知突然定了此规矩,众姐妹心存疑惑。可这后宫说小不小,不能无主无规矩,这虽与天下之大难比,却是一个道理的。”说着看向了卫子夫,“姐姐与我定了这规矩,也是为了姐妹们今后若生活上有所疑惑或是顾虑,也好及时言明,集大家之力一同解决。” 众人连忙称诺。卉紫却借饮茶掩饰过去并不做声,心里暗道:不就是开个早例会么,搞得跟传销似的。 “今日谁没有到?”邢夫人四下打量着。 卉紫暗暗撇嘴:你身边李夫人的位子明晃晃地空着,还多问一句! 邢夫人说罢并不待有人回答,转过头去问萍儿:“前日便说身子抱恙,今日还是没能来,想必是病的不轻,寻个机会去瞧瞧吧。” 卉紫闻言皱了皱眉。李夫人已是连续第三日未能来问早安,自己因为一时没在意也没去看。可李妍不是个无礼和任性的人,三天不来究竟是害了什么病?今日可得去瞧瞧。 “就算是身子不适,也该托人捎个话不是?这规矩既然定了,就不能当没有。”堂下一人道。 卉紫闻声,一眼就认出是胡婕妤。只在中了迷药的晚宴上见过一次,今日再见,凌厉刻薄的态势竟是丝毫没变。话说回来,若不是问这早安,卉紫也是不知刘彻后宫竟有这些个人数。在座的都是良人级别以上,大约十七八个,而无法入座的,更是无法数清。卉紫不免一脸惊叹:这刘彻够累的…… “李夫人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我也是少了对她的关心,今日我也去探望一下。”卫子夫笑笑,示意大家不必在意。 “若是当真抱恙在身,也倒罢了。若是存心不来拜见,可是要赏罚分明,以儆效尤的。”胡婕妤并不客气。 邢夫人闻言,举着茶盏暗自得意的一笑,而后正经道:“这入得宫的姐妹,哪个不是自小在家呵护备至严加管教。李姐姐却与云姐姐一样是苦大的,大家便不要再苛责了。” “劳烦你还记得我了。”卉紫轻轻一笑,躺着也中枪啊! 这时喜珍步履匆匆的走进来,在卫子夫耳边低语了几句,卫子夫闻言喜上眉梢,“当真?”她向喜珍确认。喜珍肯定地点点头。 卫子夫见状,转头看了看邢夫人笑道:“这可真是喜事了,难怪李夫人不能来,原来是有了喜了!” 卉紫闻言顿住,这才流产四个月不到,又怀上了。刘彻你好狠的心,这样折磨自己的女人。卉紫侧目心道。 卫子夫频频点头:“秋曼今晨来报,因着之前身子不好,一直有太医盯着看。因此一怀上,便立刻知道了。” “还真是可喜可贺呀!”几个人随声附和着。 “可她不是冬天刚流产,现下能怀得住孩子么……”也有人心存顾虑,话一出口,换来一片唏嘘。 “有了这等好事,自然是该昭告天下人尽皆知的。今后这地位更是无人可动摇,咱们可都得小心了,别惹李姐姐不高兴!”胡婕妤面带笑容,语气却酸酸的。 “是呀,陛下旨意还未宣,便来这椒房殿搞得人尽皆知,是何用意啊!”一个良人道。 “这原也是该及时公告的事。”邢夫人淡淡地笑着,“后宫这班姐妹才好用心照看,否则被小人先知道,一碗汤给流了去如何是好。” 卉紫的茶盏一歪,茶水洒了一身。抬头看看对面的邢夫人,见其淡然地看着别处,怎么也不像指桑骂槐。只是这殿上好似约好了一般,全都不出了声响。 见状,有人突然提袖掩面偷偷冷笑。 卫子夫似乎听出了其中的意味,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沉默。见也没什么话可聊,便做主散了去。 离开椒房殿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卉紫打着呵欠,携着琪儿匆匆向江蓠殿赶着,想尽快回去补个觉。 “云夫人。” 身后一声轻唤,卉紫与琪儿驻足转身,见是邢夫人邢雨诗。卉紫一笑,礼貌地问有何见教。 “这是要去看望李夫人吗?”邢雨诗斜睨着卉紫,一笑。 “不去,太困了,回去小憩一下。”卉紫回答。 “我倒是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邢雨诗谦虚至极,盈盈一礼。 “你请教我?”卉紫皱了皱眉。 “我是想知道,”邢雨诗在卉紫面前踱了一步,上下打量着的眼神让卉紫很不舒服,“这次李夫人的孩子能不能平安生下呢。” 卉紫淡淡一笑:“当然能。” 看着卉紫眼中莫名的自信与肯定,邢雨诗心中开始不快。她轻哼一声,道:“我倒要看看!”说罢便要离开。 “我也有个疑问!”卉紫一声阻住了邢雨诗的脚步。 邢雨诗回头。 “我与你,到底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你变来变去的,我都不知道怎么是好了。”卉紫摊手皱眉。 “我觉得,若没了你,也就不用论这些没用的了。”邢雨诗咬着牙,冷声道。 “可我觉得,”卉紫微微一笑,“或许不用你消失,也有办法不用再论这些无用的东西。”卉紫说完,别有深意地看了邢雨诗一眼,向着反方向离去。 邢雨诗闻言,闷闷呼出口气,最终压制了怒火,转身离去。 “姑娘刚才可算是扳回一局了。”琪儿跟在卉紫身后,看着邢夫人咬牙切齿的模样,觉得心情大好。 “什么扳回一局?”卉紫不明所以。 “邢夫人总是想着除掉对方才能得到的东西,姑娘却觉得可直接从对方手中拿到,姑娘不是这个意思么?”琪儿道。 有点这个意思吧。卉紫心里想着,面上却不置可否。我也只是会说,我有那个能力做么,惹不起还躲不起了。 “算了回去歇着,下午去看看李夫人。”卉紫说。 下午去看望李夫人,卉紫嘱托了些忌寒忌凉的话,更是嘱托了些小心的事项。李夫人自己也明白能安全生下一个孩子多么不易,刘彻更是比她还紧张,特意加了人手看着椒风殿。 李夫人这么短时间便重新怀孕,可见身体调养的还不错。出过一次事儿,这回应该保准了。且从怀孕时间上看,这个孩子也十分可能就是后来的昌邑王刘髆。卉紫倒是放心的。 离开椒风殿,恰逢韩焉在附近。卉紫不由得笑叹,真是走哪都能看见韩焉呢。韩焉见了卉紫,也笑迎上来。 “你怎在此?”卉紫与韩焉互相拜过后道。 “这宫中的守卫,哪一个有我韩焉的人忠心?”韩焉说。 “现下守卫椒风殿的,是你的人?”卉紫惊讶道,“连你都来保护李妍啦?” “怎么?”韩焉看着卉紫,“若你说这孩子不当保着,我也就能想办法守而不保,不担责任。” “呸呸呸!”卉紫连忙吐了两口,不悦地看着韩焉,“你胡说什么呢?这孩子肯定能平安生下,而且我也不会有那样的心思。” “走吧,聊聊。”韩焉邀请着。 卉紫一想,连日来日日问安,心头的郁闷正无处发泄呢,正巧与韩焉说说。 闲聊中,才知究竟是何原因使得邢雨诗突然有了协理的权力。这邢雨诗是大家闺秀大方识体,但晋升的关键竟是邢家又为征战捐粮米银钱,先先后后捐赠的足可以养活一个城。 看着卉紫瞠目结舌的模样,韩焉笑了:“是没见过这么多钱吗?那些个米粮,可是韩焉数年的俸禄。” “我是没见过后宫之位居然也可以用钱买,而且卖家还是陛下……”卉紫啧啧称叹。 “陛下为何就不能卖呢?”韩焉说罢轻哼一声,“这生意只要能做成,就能做败,再多的钱也有用完的一天。虽说女人热衷的这点追求陛下不放在眼里,但陛下也不会一直拿这后宫之权做买卖。” 卉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韩焉这是第三次踏入卫青的宅院。第一次是贺卫青乔迁,第二次是迎娶平阳,第三次便是今日傍晚。 正是晚膳刚过的时间,韩焉匆匆向正苑走,身后跟着一个略显瘦弱的侍卫。直到进入殿中相互拜见,屏退左右后,这个瘦弱侍卫才抬起头,随着公主与韩焉二人从容入座。 “如今倒是难得见你一次。”平阳看着身着兵甲的良平义笑说。 “见多了又有什么好处。”着侍卫服的良平义驳道。 平阳一如往常不与其计较。斟茶倒水后,三人开始了今次会面的目的。 韩焉与平阳的会面,是良平义一手撮合的。而二人也相信,集二人之力,定能将邢家的门道摸出来。 从将军家离开时,天已大黑。韩焉携着男装的良平义入了宫门,至一人迹罕至处,二人站定。 “可还用韩焉相送?”韩焉问着,语气温和。 良平义扫量了韩焉一眼,哼笑道:“这么客气?若不是早就与你认识,我还真能把你当做谦谦君子。” “韩焉哪里不是君子?”韩焉笑了。 “觊觎着帝王之妻,还说自己是君子?”良平义冷声讽刺。 韩焉皱了皱眉,无奈地一笑:“香花娇嫩,谁都心动,不许摘还不许看吗?” “无耻!”良平义斥了一声,转身离开。公主为了一个男人,韩焉为了一个女人。良平义轻蔑地一笑,可转念一想却又敛起了笑容:自己不也是为了他才到此地步么。 韩焉看着良平义轻捷远去的背影,直至其隐藏入黑暗夜色中。他没有如从前般对良平义露初恼意和阴森情绪,却因为终于有人能了解自己的那一点心事而觉得莫名的悸动。他笑着叹了口气,抬起了头。 半弯明月刚刚升起,夜空一片湛蓝清明。那人,因为要日日起早拜见,现在一定是睡了吧。他平和了一下心情,低下头匆匆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