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会!”帐外唤道。 卉紫赶忙出了帐子。外面天色已黑,帐边灯火下,赵破奴正插着腰看着卉紫笑。 “小兄弟,你是不是把将军得罪了?”赵破奴问道。 “啥?”卉紫挠挠头。 “哎,”赵破奴一把揽过卉紫肩膀道,“我本来以为,将军这次必定带你随性,没想到他的笔尖在你名字上抖了三抖,绕过去划了下一个人。” 卉紫捶了赵破奴一下:“你傻吧,他勾了我名字才是我得罪他呢。” 赵破奴站定,不解道:“随前锋军救死扶伤所立功劳可不次于战功,若是在此次战事上记一笔,也算是光耀门楣了,跟着霍将军,多少人求之不来的机会,你为何不要?”他说着也挠挠头,“我原本还想问问你,若是你想,我可以去说一嘴。” 卉紫赶紧摇头:“不不不,我骑马不灵的。” 战马疾行沿途飞沙走石恍如天兵过境,速度之快可想而知。卉紫如不是马技不精,倒也不惧于跟随。但现状看来,非要跟着,自己受罪不说,很可能耽误行军速度,这岂不是大过。 赵破奴想想也是,便作罢。他问:“那你来了,为何不去拜见将军?” 卉紫看了看赵破奴,心说难道上次她去营帐里看霍去病,被赵破奴知道,误会了什么?她想着,道:“我与将军虽是旧识,但也不至于非要去见,何况军纪严明……” 赵破奴点了点头,又作罢。 二人走到营帐北面的山麓下,沿着土坡攀上,在半山腰坐下。 今夜依然星河浩瀚,湛蓝色的天幕笼罩在甘泉山麓下那一片平原之上。山下土色营帐隐匿在昏暗之中,远处操戈声铿锵有力、声声不断。 卉紫仰头躺下,翘起二郎提看着满天繁星。赵破奴也有样学样。 倏忽,左手边传来笙乐,断断续续,仿佛出自天宫的遥远之声,不多时便溢满这半山坡,隔绝了山下军营的喧嚣。虽乐声不断,但清畅空灵,却将这夜色趁得更加静谧。 卉紫转头循声而望,见那建在半山腰上的甘泉宫,此时灯火辉煌。 “陛下又来了?”卉紫问。 “嗯。”赵破奴点头,“虽可省亲,但将领们基本未离开甘泉山,故而陛下便来慰问了。将军此时就在里面。” “你怎么没去?”卉紫转过头看向赵破奴。 赵破奴眨眨眼:“将领的慰问宴晌午就结束了,现下是陛下家宴。” 卉紫一笑,坐起身来,在身上掏了掏,拿出几个小瓷瓶。这是她将三种湿丸分装后的成果,韩焉那份已经交由张伍长。“这三瓶药你收好,另三瓶转给将军。” 赵破奴外头四处借光,奈何山坡漆黑,只依稀看到了其中一瓶上鼠疫的“疫”,这才知道这三瓶药丸大概是做什么的。“这是为何?”他不解。 “北方气候不同汉地,我、哦不,师父怕你们水土不服生急症,若有急症,只需合水灌下这丸子,以备无法熬药之需。”卉紫认真道。 赵破奴点点头:“你且放心,我定带到。” “这方子我也给你,”卉紫自怀中摸出一块布,“日后不管何时作战,战前必备此上所记之药,你要照顾好将军。这湿丸你做不得的话,只管找我师父。” 赵破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你是在担心何事?” “医者职业病,以防万一。”卉紫一字一顿道。 赵破奴想想,点头:“嗯,你放心。” 赵破奴休整时间有限,不多时便自行下山去了。卉紫却叼着个草棍在山腰上思考人生直到半夜,才顶着颗混沌的脑袋下了山。 营中已然安静,只有巡逻兵来回巡视。卫兵见卉紫从土坡上奔跑而下,先是一惊,看清来人后才收起武器,非常不高兴地轰卉紫赶紧回去。 卉紫边连声道歉,边向营内小跑,谁知跑了一会儿蒙圈地站定,才发现自己不觉间站在了韩焉的帐前。她愣了愣,本欲迈向营帐门,可思想上却说着不要,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她想念韩焉,这是毋庸置疑的。 韩焉成婚当日在家休息了一夜,次日便不见了踪影。二人各自到甘泉山报到,故而直至今日,卉紫也未能见到他。 可是,她怕韩焉真心错付。 是不是有朝一日,将自己穿越而来的事和盘托出会更好? 正在卉紫游移不定时,冷不防被人就着肩膀一推,直接按进帐内壁咚在门侧。正要呼救的卉紫转念一想,这里是军营,陛下在山腰,能有什么危险人物,推自己的人,除了韩焉还能是谁?这么想着,一股淡淡酒香便吸入卉紫鼻腔,她停在韩焉胸前的手向下移了下,自韩焉腰间收紧。 “鬼鬼祟祟,做何事呢。”韩焉微醺,语气带笑。 “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想回去,结果一走神便来了此处。”卉紫如实道,“大概是想见你了。” 耳边一声轻息,虽是黑暗中,但卉紫仿佛还是能看见韩焉一笑。韩焉松开手,转身去案上掌了灯。 “你为何要跟副将部队?”卉紫问。 “粮草部队也紧随副将部队。”韩焉答。 “不,可是你这次是要跟随军队速度骑行。”卉紫不解。 韩焉抬头:“你担心?”他说着,微微一笑,“除张伍长跟着你,我手下之人皆随副将前行。此次是陛下委任,护副将以便顺利与前锋军汇合。上一番打击,匈奴人还如芒刺在背警觉的很,故此番要火速攻取,任何闪失都不得发生。” “哦?”卉紫惊讶道,“你保护副将?”她说罢,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韩焉也不恼,拨弄了一番灯芯后,自笔架摘笔疾书,嘴上耐心道:“你可还记得我交与你一块牌子。” 卉紫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块牌子宝贝的紧,卉紫虽不知它究竟是何物,但也知何时何地都能救她性命的话,便不是简单物件,她可不敢丢,系了好多根绳子,就贴身挂在脖子上,连内衣都未隔。 韩焉收起毛笔,将适才所书竹简立起又细读一番后,才放心地放入信匣,取了火漆放在蜡烛上烤,边做边徐徐道:“你可知汉军虎符是何材料所铸?” “青铜?黄金?”卉紫猜。 韩焉摇头:“虎与鹰隼皆是寒铁所铸,世人只知虎符,不知鹰隼。”他说着,神秘一笑,起身将封好的信匣放入卉紫怀中后,捏了捏卉紫下巴道:“失态,说多了。” 卉紫自衣襟里拿出信匣道:“干啥的?” “帮我给张伍长。”韩焉道。 卉紫点头:“嗯,我不会偷看的。不过,”卉紫疑惑,“寒铁是什么,和玄铁是一回事吗?” “不是。”韩焉道,“那日见良平义所说是玄铁,便知她并不知道鹰隼的全部,我也就放心了。至于寒铁……”韩焉说着指了指上面。 卉紫随着抬头看了一眼帐篷顶,又不解地看看韩焉,来回扫视几次后恍然大悟:“陨石!” “陨石……”韩焉抬头看了看,仿佛能透过帐篷看到星空,片刻后他转回视线,“来。”他招招手。 卉紫将手递上,随之在榻上一坐,脖颈被韩焉钳住拉向他。 昏黄的灯光尤其让人觉得暧昧。但是韩焉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卉紫唇上一吻。看着卉紫羞赧紧张的表情,韩焉止不住笑。卉紫睁开眼,便见到他唇角的梨涡。太好看,忍不住伸出指尖戳了一下。 “夫人,我今夜没时间,就不能陪夫人了。待战事结束,会好好补偿你的。”韩焉在卉紫耳边低声道,语气缠绵,又夹带着一丝调侃。 卉紫顿了一顿,接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迟疑了一下,她还是依偎进韩焉怀里,紧紧地搂住了他。 被拥住的韩焉原本心情还不错,但是卉紫那忽然反常收紧的手臂,却让他心底生出一丝困惑。他偷偷瞄了瞄卉紫,见她锁紧眉头紧闭双眼,好似忧思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