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木笼子里的黎燕子还没叫,乔孔已经起了床收拾停当,坐在书室木桌边点着油灯把考试卷又检查了一遍,然后翻看了几本与考题相关的书籍,以备考试后的讲解。他已年过花甲,给四个年纪参差的孩子上课着实有些费力了,而四个孩子又常常调皮捣蛋,更让他苦不堪言。
刚刚有些天光,黎燕子就叫起来,乔孔往木笼里添了些食物和水,便裹了书卷冒着严寒往宫城去。他披着厚厚的皮斗篷,压得肩膀低低的,缓步走在驴子旁边,书卷已放进驴子背上挂着的书袋里。这一把年纪,乔孔身边连个侍从都没有,只有那头老驴子,看守宫门的老兵跟他熟络,总拿这个开他玩笑,乔孔每次都是笑笑不说话,他知道老看守没有恶意,当然,他也不敢有恶意。
乔孔走过一个街角,两个鸽子兵从弥漫的雾气中出现,在缓行的马上低头向他行礼,乔孔微微点头回礼,看到小鸽子兵的马上还坐着一个少年,微微皱了眉头,但他可没有什么理由和权力去询问鸽子兵那少年的身份,只是目送两匹马重新消失在雾气里,然后跟着驴子进了一条窄巷。
宫门前,老看守没有当值,新来不久的新兵检查了乔孔的明符,恭恭敬敬地弯腰行了个礼,还回明符。乔孔把被冻得冰冷的铁明符塞回胸口,不禁打个寒颤。
白鹿宫的冬晨不像外面那么冷清,不时有侍从侍女从乔孔身边匆匆闪过。经过燕园,乔孔从高墙下走过,听到里面四个学生抱怨呵斥着叫个不停的黎燕子,嘴角不由扬起了微笑。
雏鸣院是乔孔教书的地方,王宫里的书院,处在王宫的角落,清幽宁静,即使在这冬日,几棵老松也把环境点缀得颇有生气。
乔孔照旧把驴拴在教室后面不远靠墙的小木棚里,从书袋拿了书卷转身要走,驴子不满地哼唧着去咬乔孔的袖子。
“今天是有点儿冷啊。”乔孔心中明了,拍拍老驴的脑袋,“怕冷了?”说着,拽下披在肩上的皮斗篷,盖在老驴背上。老驴这才不作声了,静静看着老主人离开。
两个学侍早点起了暖炉,教室里还算暖和,他们向进门的乔孔行了个礼,乔孔道句“辛苦”,他们便告退出去了。乔孔走上讲台,把书袋放在讲桌上,坐进椅子,松了口气,等着孩子们。
四个孩子一起进了教室,高高低低地向乔孔行了礼,乔孔没有从椅子里起来,微微躬身向孩子们回了个礼,四个孩子走到座位坐了,紧挨在一起。
乔孔不情愿地撑着身子从椅子里起来,打开书袋掏出考试卷,下了讲台,把四份考试卷一份份发给四个学生。
“每个人的题目都不一样。”发完考卷,乔孔说,“各人做各人的,不准交头接耳。”
孩子们互相看看,都一脸失落地撇了撇嘴。
“谁做完了就交到我这儿。”乔孔边说边转身走回讲台上,重新坐到椅子里。
火英渡盯着自己的试卷,皱起眉头,悄悄转头看身旁安焰的考题。
“小渡子,你的题目是最简单的。”乔孔看着火英渡。火英渡抬头看看乔孔,一双蓝色眼睛晶莹剔透的,缩缩脖子抱歉地低下头去,一绺金色长发从额角滑落挡在考卷上,他把头发拨到一边,继续看着题目。
“写出九国王室姓氏和九国图腾。”题目确实不难,火英渡也这么觉得,但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全都答得出来。四个孩子当中,火英渡年纪最小,刚刚九岁,生得干干瘦瘦的。
“好了,开始答题吧。”乔孔说道。四个孩子纷纷从文具包里拿出笔墨来。乔孔则从书袋里掏出一本书低头读起来。
没一会儿,乔孔就抱着书睡着了,鹿青抬头看见,喜不自禁地把这一消息通知了同伴们,四个孩子互相看着眼神狡黠地无声笑了笑。
四份考卷整齐地摞在一起放在讲桌上。鹿青拍了拍乔孔的肩膀。“师傅,师傅。”鹿青轻声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