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以芙说着说着,难免落下热泪,她从怀中将那两本医案拿出来,举案齐眉道:“当年李氏与杜氏勾连,污蔑我母亲,幸而太医将医案藏下,其中记录的脉案清清楚楚,与臣出生日期相合。”
冯小宝一直盯着皇上的脸,皇上稍有动作,他便弯腰走到汪以芙身前,将那两本医案拿给皇上查看。
“臣的母亲蒙受冤屈,死不瞑目。请皇上为臣的母亲,和当年不畏李氏池氏强权,帮助母亲逃出皇宫保命的言司膳,洗清罪名,沉冤昭雪。”
天子再次伸手按着太阳穴揉起了额头,续道:“那么多年前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其中细节?”
“皇上,臣这里,还有当年近身伺候母亲的宫女朱碧石,所陈述事实口供。”
汪以芙又将朱婶子的口供拿出来,举起续道:“当年李氏受杜氏挑拨,收买我母亲身边宫人仇星、周冬春等人,伪证我母亲有月信,栽赃我母亲谎报有孕,为了皇室长子之位,无所不用其极。
如今德妃作恶弑君,败露本性,您已经看清楚了其人奸猾多谋,害人不浅,请皇上为那些蒙冤之人,留一口浩然正气在人间吧。”
天子把汪以芙带来的东西又看了一遍,医案,口供具真实,其实还有一份宫正司的口供,是德妃自述这么多年来,在宫中所行不法之事,其中确有这么一道残害淑妃和司膳的事情。
可德妃这事他只想尽快息事宁人,本是丑事,怎能牵扯许多不必要的东西出来,他是不愿让天下人非议他的后宫,非议他这个皇帝的。
皇上忽然探头看汪以芙,朝她招了招手,说道:“你过来。”
汪以芙走到皇上跟前跪下,皇上凑近了她的脸,细细审视,突然抚摸她的脸庞。
汪以芙吃了一惊,抬眼一看,皇上竟然笑了,眼角皱纹压出了浅浅印记,他的眼睛很柔和,在汪以芙的印象中,她从未见过皇上如此温柔的样子。
“朕的女儿,苦了你了。”
汪以芙的眼睛兜不住眼泪,任由其流下,她从未体验过父亲的慈爱,在儿时看到别人家的父亲时,曾无数次幻想过如果她有一个爹,会是怎么样?会抱她么?会打她么?会为她筹谋未来么?
可她的父亲是九五之尊,他能说“朕的女儿”,汪以芙却不能说“她的爹”。
“我不苦,小时候我有言妈妈和我娘照顾,长大了有陈嬷嬷帮助我。苦的是我娘,她从没做错什么,却死了都没个好地方埋葬,皇上,池家人是无辜的,言妈妈也是无辜的……”
皇上点点头,像安抚小孩子一样拍了拍汪以芙的头,“朕知道,朕知道。朕再问你,此事,你可曾告诉些什么人?”
至此一句,汪以芙眼里的热泪瞬然就冷了,帝王向来多疑好面,可她未曾想到事已至此,皇上还企图不了了之。
她那一丝情感灰飞烟灭,假惺惺地继续哭了哭,说道:“以芙一路来京城,向许多人求助过,自然要把原委向他们讲清楚的。”
天子眼眸收敛,若有所思,沉默许久,忽道:“以芙啊,你都这么大了,朕的女儿在你这个年纪,孩子都好几岁了。”
“母亲的冤屈未洗,女儿怎能安心出嫁……”
汪以芙说着又使劲擦了擦眼泪,哭得越发委屈。
“孩子,别哭了,朕要为你指个好人家,绝不能再委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