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挟持的少女名叫古灵儿,是青州府古姓商家的小姐。按说一个普普通通的商家小姐,是不值得引起众人甚至是皇帝注意的。但古灵儿的美名传得太响,到最后甚至传的此美只能天上有而地下绝不可能存在的程度。 皇帝听了自然好奇,他本就是个爱美之人,恨不能赶紧将人接进宫里,好就此观赏把玩一番。却又听说对方没有及笄,不到能够婚配的年纪。皇帝自认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尽管心里痒痒的不行,但还是将心思暂时按住。不过,他也放言出去,告诉世人古灵儿可是他的人,谁也不准打古灵儿的主意。 上一世,卫胥听到古灵儿被掳的消息,虽然没打算出兵救人,但他还是派遣手下暗中查探。然后他便知道了,古灵儿之所以出现在了江州府,是因为她父亲这一次来江州府跑商,古灵儿听多了世人对于江州府的赞誉,说什么也想要过来看看,便缠着父亲带她一起过来。古父拗不过,只能无奈答应。 然后据说,古家商行还未进入江州府,在距离安南县三里地的茶摊歇脚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扰边回返的匈奴,然后古灵儿便被匈奴带走了。 古灵儿被掳的消息也是自茶摊传出来的,卫胥纳闷的是,匈奴既然掳走了古灵儿,为什么古家商队的人会毫发无伤。而且通常情况下,在知道匈奴出来扰边的时候,百姓是不会出来做生意的。 卫胥问过茶摊老板,也得到了对方的证实,说当天茶摊并没有出来营业,更没有见过来此的商队,也没有见过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 卫胥又问过传播谣言的最初几个人,说是有人花钱让他们四处说道,至于是谁,他们并不知道。 卫胥自然怀疑到了古家商队上,但古家已经离开了江州府境内,若要查证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他便派人去古家所在的青州府查探。 卫胥接到圣旨的时候,他派出的人也才离开江州府四天时间。尽管知道整件事情疑点重重,但手中的圣旨明明白白写着,要他即刻带领卫家军北上讨伐,不得有半点延误。然后还附带威胁,要他小心自己的项上人头。 卫胥只觉得好笑,他早就听说当今圣上昏庸无度。而他们卫家,因离了京都十万八千里,上面的皇帝怎么样,从来不是他来关心的问题。却没想,有一天,他会这么切切实实体味一番。 卫胥这么想着,却听一旁宣旨的太监掐着嗓音道:“卫将军,你是要抗旨不遵吗?你可要注意,奴家的眼睛可也是圣上的眼睛,你这么拖着,就不怕圣上震怒吗?” 卫胥不耐,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出声道:“我去安排。”卫胥不可能抗旨不遵,即便他知道这道圣旨有多荒唐,他也必须一往无前。 然而,卫家和匈奴人的关系,经过百来年的争斗早已演变成了世代血仇,任何一方只要有机会,都会将另一方彻底消灭,绝不留情。 这道圣旨便是一个机会,匈奴人不可能放过,即便匈奴内部矛盾重重,他们也不会错失这个由大燕皇帝亲手奉上的机会。 圣旨明明白白写着,要卫胥深入匈奴人的腹地,不惜一切代价救出古灵儿。可是匈奴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要害随随便便敞开在敌人的面前? 而且,卫家和匈奴即便争斗了百来年,但他们争斗的地点从来都不在匈奴的土地上。也就是说,卫家军对匈奴人的势力范围丝毫也不了解、更谈不上熟悉,到时候去了只能是两眼一抹黑。 另外,匈奴人擅长马上作战,中原人则更擅长守城,而且中原人养出的马远不及匈奴部落里的彪悍壮实。到时卫胥带领着卫家军,用自己的短处攻击别人的长处,在所有有利条件都在敌人手中的时候,胜率又剩下多少? 还有,打从传言的开始,到皇帝颁下旨意要卫胥攻打匈奴,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可能逃开匈奴人的耳目。匈奴人既然得了消息,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所以,这所有的一切,与其说是出兵讨伐,还不如说是送死。 卫胥知道,能停止这场愚蠢的战役的方式只有两个,一是找到古灵儿,二是他自己战死。 可是,一则情势紧逼,他不得不出征,并且找不到古灵儿便不得回返;二则,古灵儿事件从里到外透着莫名地古怪,如果古灵儿真的没有被掳,而是她自己躲了起来,那她又怎么可能再轻易现身?而且是在事情闹得这么大的情况下。 所以,卫胥对公公说的所谓的安排,更应该是安排他自己的后事,以及设法让以后的卫家军顺利完成交接。至于皇帝要他带领全部的卫家军出征,他只将其当成了耳旁风。人要是全带走了,谁来守边?还有,战争即便胜利了,也会损失惨重。这样的损失,是卫家军承受不起的,因为它会让原本卫家军于匈奴势均力敌的平衡被打破。 安排好一切,卫胥便带着手下出征了,然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重活一世的卫骁,很早以前便招呼娄临派人盯着古灵儿,并且不间断的汇报古灵儿的动向。到了今年,更是提出让娄临亲自过去盯着。所以此时的娄临正待在古灵儿所在的青州府。 说是盯着,其实也只是娄临在这里坐镇,消息的收集与传递都有手下的人去办。 这天,娄临在书房里正拿着一本医书翻看,便听手下的人来报,说是古灵儿和她的父亲即将动身前往江州府。娄临暗道总算是来了,不待询问,对方又道:“是三日后的巳时出发,这是相关随行人员名单。”说着,呈上来一张纸。 娄临略微一扫,心里便有了数。然后示意对方可以下去了,他自己则拿着书继续翻看。 这几年,娄临的武艺精进了不少,尤其是在剑术上颇有些心得,反正就是,这世间已经很少有人能够打得过他。但实际上,他的功力已经停滞了很长一段时间,尽管他每天都在修炼,心里也总是会有新的感悟,但奇异地就是突破不了。 娄临也不强求,便余出时间做些其他的事情。他总觉得自己虽然能改良一些药剂配方,但实际上他对中医根本就没有什么了解。这种只知道一点,却没有全盘了解的状态,实在是不上不下,如一块异物鲠在喉咙,让人难受的紧。于是,他便开始学习中医,有什么不懂的去问周明泽,对方都会毫不保留的告知。 当天下午,娄临去了古家,找到商队的管事,言明自己要去边地,想要搭乘古家的车队。 娄临是管事接待的第四个人,那三人也是来搭顺车的。到了娄临,管事直接报了数,娄临交了钱,等管事告知三日后启程,他便径自离开。 在古代赶路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不仅路不好,还容易晕车。好在所有的一切,娄临都适应良好,并没有什么抱怨的情绪。 因为大燕有宵禁,未免错过宿头,车队都是白天赶路,晚上宿在客栈。娄临一路跟着,静默等待事件发生的起始。 在距离江州府大约十里地的时候,在车队即将启程,离开暂住的城镇前往安南县时,匈奴前去安南县扰边的事件一下子传进了商队。大家议论纷纷,很多人担心,现在启程会和回返的匈奴人撞上。安全起见,决定继续停歇一天。 娄临注意到,别人在得知匈奴扰边的时候,脸上现出的基本都是担心害怕的神情。古灵儿眼珠子转了半天,却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娄临对此很是在意,琢磨半晌不得其法,还是决定好好盯着。果然,晚上大家都要入睡的时候,便见古灵儿拉着一个青年进了古父的住处。娄临隐藏在暗处,没有太靠近,却还能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古灵儿进了屋里,先是一副哭腔,委屈道:“父亲,女儿的命还真是好苦啊!不能和自己的情郎双宿双飞,您这做父亲的,还非要将女儿送进宫里去。皇宫是好地方吗?您把女儿送进去,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然后是嘤嘤嘤的哭泣声。 “闭嘴!”古父说的严厉,可语气里却是满满的无奈和宠溺。古父继续道:“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都敢说?我真是把你宠的都不知天高地厚了。再说,皇上要什么东西,天下多的是往上送的,他说要你,你便得乖乖从了。你自己好好安分一点儿,以后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当初若不是你虚荣心太强,非要你爹把你宣传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能会有今天?真真儿是自个儿作的啊!” “爹~~”古月儿不依,想到了正事,复又道:“女儿今天是来请您成全我和瑾郎的。爹,这是次好机会,不仅能让我和瑾郎双宿双栖,也不用让我进入宫中。爹,您也知道,我去了宫里也不过是个妾室,还要勾心斗角,女儿一没家世背景,二没什么心机,去了肯定被啃的渣都不剩。您舍得吗?” “你爹我又怎么会舍得?可是皇命不可违,我这平头老百姓能安稳过日子便已是足够,又怎敢违抗皇令呢?” “爹,我想到了一个法子,您听听?” “什么办法?”古父不相信会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但也听听,权当对这个女儿的重视。 “嘿,死遁。”尽管古灵儿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娄临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而且他还听清了古灵儿语声里的跃跃欲试和迫不及待。 “死遁?”古父疑惑。 “对!匈奴不是扰边吗?我们这样这样,然后那样那样,让世人都以为我被匈奴掳了去。一个被匈奴掳走的女子会有什么下场,世人兼知,皇帝也会慢慢收了心思。等事件平息下来,您再以侄女或外甥女的名义把我接回去。怎么样?这个法子不错吧。” “你,你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爹,那您答应我了吧?” 古父沉吟半晌,最后还是点头同意。然后道:“那死遁的这段时间,你住在哪里?我先说好,保险起见,古家的任何地方你可是都不能住的。免得被有心人注意到,那可是欺君之罪,我们古家可担待不起。” “爹,你就放心吧,这段时间我会住在瑾郎老家,不会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