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古灵儿便收拾行囊,和那个叫作瑾郎的青年连夜离开了客栈。他们走的方向既不是江州府,也不是古家老宅所在的青州府,而是直往西南行去。 娄临派人一面跟着古灵儿,一面又让人盯着古家商队的动向,他自己则连夜驱车回了江州府。 直至天明,赶上卫骁用早饭的时辰,娄临将了解到的情况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对方。 卫骁沉吟半晌,勾唇道:“所以,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古家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不等娄临回应,便又道:“还真是任性啊!”语气里的嘲讽不是一般的浓郁。 娄临没有管卫骁,而是望向那个透明魂体,这几年魂体的样貌并没有改变,它始终停留在当初死亡的那一刻。又大概是魂体的意识始终处于混沌模糊的状态,而且它看起来似乎对当初的死亡并没有什么难以磨灭的创伤,所以这整个魂,虽然有些狼狈,但从来都不见狰狞。 另外,大概是死魂真的不适合留在人间,每一次见到,娄临都会发现那个魂体都变得更加透明了。娄临不是没有尝试过,劝服对方就此离开,但他从来都没有被搭理过。娄临讪讪,不打算再管,却有一次突然看到对方即将消散的样子。他情急之下,给魂体输送了些灵气,魂体凝实了一些,娄临想要再输送一点儿,却发现受到了阻碍。原来魂体能够吸收的灵气非常有限,想要一劳永逸根本不可能。为了使其不至消散,之后娄临每一次见到魂体,都会给对方输送一些灵气, 娄临这边想着魂体的事情,那边又听卫骁说:“如果我们去打匈奴,卫家军获胜的可能会有多大?” 娄临从自己的茶杯里沾了一点水,在饭桌上写到:七八成。 “可以了,那我们便将计就计。我既要匈奴被打的怕了我卫家军,也要让古家父女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其他的你派人盯着就好,而攻打匈奴的事情,我们也应该开始着手准备了。”卫骁接口道。 之后娄临便调集苍旻楼所有的资源,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而卫骁上一世所历的,因大败而出名的逐北之战,那段屈辱的历史必将重新改写,成为彰显卫家军实力的重要证据。 对于这场战争,苍旻楼能做些什么呢?首先,各种兵器甲胄粮草,苍旻楼已经积攒了一笔非常可观的数目;其次,早在一开始,优质战马的引进与培育便已经开始进行;最后,也是最终要的一点,经过几年的潜伏,苍旻楼的卧底不仅已经探明了匈奴在北方的大致版图,并绘制出了一份详尽的地势地形图,而且匈奴的各个势力关系以及相关人员构成,也有了基本的了解。 除了调集以上资源随时待命外,娄临另外派了些武艺高强的人先行潜入匈奴腹地,只待大军来袭从旁策应。 娄临在这边准备着,那边卫骁也有了动作,他首先提早了谣言传进卫胥耳边的时间,并且不动声色的加重了卫胥对于谣言的重视程度。所以,谣言还未传入皇帝耳中,这边卫胥已经掌握了所有情况。并且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有了一定的预估。 虽然如果大燕皇帝过问,把古灵儿交出去,会是解决问题的最简单方式。但无论卫胥还是卫纪卫骁,都不想这么做。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历任皇帝都只知守成,一味避让,从来没有强硬的抗击匈奴的决心。这给匈奴抢掠边地的提供了更多的底气。 而今,好容易有个名头,可以肆意打击匈奴,卫家军又怎么可能错过?更何况是在有如此充裕的时间去准备的情况下。 于是,在谣言还没有传入京都之前,卫胥便带领大军前往北地,让匈奴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受到了沉痛一击。再加上先遣人员从内部策应,这次战争在损失极小的情况下,取得了空前的战果,将整个匈奴往北驱逐了数千里之遥。 等卫胥带领大军凯旋归来,正好迎来了前来传旨的太监。太监看到卫胥,因恼怒而脸色微红,他急声道:“卫胥,你好大的胆!竟敢私自调军攻打匈奴,你还把圣上放在眼里吗?” 卫胥无视了对方的怒意,直接道:“圣上要我攻打匈奴的旨意不就在你的手中吗?另外,关于古灵儿的事情,还请公公回禀圣上,臣并未在匈奴境内找到此人。”说吧便拂袖离去。 “你!你竟敢……”宣旨的太监气怒的说不出话来。 另一边,娄临一直注意着古灵儿的动向,然后在皇帝下达圣旨的第一时间,开始在坊间兴起另一段谣言。谣言的大致内容是,古灵儿为了摆脱皇帝的纠缠,特意发布并扩大她被匈奴人掳走的谣言,以为这样皇帝就会松手,她自己就能和情郎双宿双飞。 所以,等卫胥打仗回来,公公宣读旨意的时候,有关古灵儿死遁的流言已经传得天下兼知。人们简直不敢相信,天底下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而且古家用心谋划,想要欺骗的人可是当今圣上,他们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然后据说,皇帝听了谣言大为震怒,以藐视皇权欺君罔上为由,将古家满门抄斩,古灵儿和她的姘头则被带回京都,凌迟处死。 娄临听到消息的时候,有一瞬间的震楞,或许他应该早就想到了这样的结局,只是从来都是回避,不去细想。这一刻,结果被摆在了眼前,他便不得不正视,自己在干嘛?要干嘛?他穿越时空,会见识各种各样的人或者事,他既不想大发善心管东管西,也不想变成冷血无情的刽子手。 那么,便只有旁观,不参与其中,世间一切自会有它的演变。可是,他能去往一个世界,是受了委托人任务的指引。他在一个世界存活,是接了别人遗留下来的身体。也就是说,在这一系列中,他承接了别人的因果。有了因果便不可能置身事外。 而驱使他对付古灵儿的原因,是因为卫骁想这么做,而卫骁既是他的委托人,又是他的任务对象。而且在江州府呆了这么久,卫骁以及卫家人一直都很照顾他,他不可能置身事外。 另外,虽然古灵儿以及古家的出发点只是因为私人感情,他们其实并没有想到一个谣言会引发一场战争,甚至牵涉到一个将军的生死。但以卫骁的立场,就是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才会让他的父亲身死,让卫家军损失惨重、实力大跌,卫家军再也不如以前,进而导致了他兄长的身死,他怎么可能不恨?至于古灵儿他们的不是故意,出于巧合,没有想到等,卫骁又怎么可能在意? 从始至终,卫骁也没有对古家直接出手,他要娄临做的,只是把他们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而已。至于后果如何,那也只与古家发布流言的严重程度相关。而且若不如此,皇帝就一定会问罪卫胥。 古灵儿的事情在坊间闹得沸沸扬扬,一直过了很久,都时常会有人提起。 时间继续推进,卫骁的十九岁生辰的这天,也是他成亲的日子。他娶的是当地一个富户的女儿,对方样貌周正,气质温婉,还颇有些才情。他们是因为一场英雄救美而认识的,此后多有接触,便渐渐有了感情。与上一世相比,卫骁的人生颇有些圆满,上一世因为父兄战死,他的眼里只剩下了复仇,他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抗击匈奴上,所以上一世他并没有娶妻,直到死去,他都一直是孤身一人。 这一世卫纪的生死之战并没有发生,匈奴即便被往北赶了一千多里,还依旧蠢蠢欲动。然后这一天,娄临便同时收到了来自大燕皇宫和北边匈奴腹地的双重消息,里面说的都是同一件事情,说匈奴已经和大燕朝廷相互勾结,准备陷害卫胥,设法重创卫家军。随信附来的,还有相关信件往来,以及卫家军内部的潜伏人员名单。 让人震惊的是,这个人竟然是叶平,卫骁一直很信赖的卫纪的副将。上一世,叶平都可以为兄长挡刀,他便以为这一世也必然是没有问题的,即便他的弟弟叶正是上一世的叛徒。他以为,只要把叶正革除在权利中心的外面,就不用担心再有背叛的事情发生。却没想,会有这样的事情。 卫骁把娄临提供的证据交给卫胥和卫纪看了,两人都很震惊,又为叶平的背叛而感到愤怒。他们又想到了卫淑媛,她可是和叶平成了亲的,等到事发以后,她又该如何自处? 卫胥选择按兵不动,然后等着叶平开始行动。却没想,首先等到的,却是皇帝传召进京的圣旨。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传召,不用想也能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卫纪和卫骁担心父亲安危,想要阻止,但如果不去,便是公然抗旨,这便直接把处置卫胥的由头递给了皇帝。所以京都是一定要去的,并且还不能带兵前去。 虽然卫胥修炼了几年《养气诀》,武功不及娄临,却也是到了娄临以下再无敌手的地步。但卫骁却还是依然不放心父亲的安危,便请娄临一同前往。 这边卫胥和娄临刚走,那边叶平便趁人不注意,暗自潜进了卫胥的书房,把一份假的卫胥私通匈奴的信件放在了案上。然后还没等他离开,便被时刻盯着他的卫氏两兄弟抓了个正着,并且趁着两人不注意,服毒自杀。 卫淑媛闻讯赶来,看到丈夫因服毒而青紫的尸身,承受不住脑子里一下子翻涌起来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心绪,晕厥了过去。等醒来便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待了解到了所有的情况以后,却只剩下丝丝缕缕的心痛。 卫胥和娄临行了一月有余,到了京都刚走进城门,便被一队卫兵绑了起来,关进一处阴暗潮湿的牢房,至于缘由并没有人说明。只是待得第二日一早,便有人送来丰盛的饭菜,说是断头饭,让他们好好吃饱,免得午时问斩,因腹中饥饿而成了一个饿死鬼。 娄临听了只觉荒唐可笑,作为皇帝就可以随随便便斩杀一个臣子吗?至于午时杀头什么的,听听罢了,他相信以自己和卫胥的武艺,想要逃离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和娄临隔着一面墙的卫胥除了荒唐,脑子里闪过的,是祖父父亲还有叔父征战沙场时的视死如归,他想到了先辈曾经对于他的谆谆教导,要他忠军、要他爱国,而且,他也是这样教育他的孩儿们的。曾经的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可是,和如今君王的所作所为相比,他只觉得莫名地寒心。所以,之前的一切都值得吗?若不是他们曾经护佑过的百姓的拥戴,他都要怀疑卫家军是否有存在的意义了。 有句话叫作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没有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没有一个体恤臣民的君王,他卫胥实在是做不到去安然赴死。而且他若是死了,他的两个儿子该怎么办?他们该何去何从?皇帝会留下他们吗?卫胥表示怀疑。 然后卫胥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念头,他想要造反,把江州府独立于大燕朝廷之外。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怎么也压不住,他的脑子开始不受控制的高速运转,一条条想着造反成功的可能性,以及成功了以后又该当如何。最后他又肯定自己,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 顺利逃出京都以后,娄临便开始运作,兴起另一段谣言。说当今圣上不仁,亲小人远君子,重贪官远廉臣,并且骄奢淫逸、不知节制。此乃大燕皇朝将顷之向,百姓之苦将会愈加严重。 在谣言愈演愈烈的时候,娄临又让人在同一个夜晚,以剑劈砍大燕境内几个地方的名山大石,并在其裂缝处上书:天下盛世,百姓之乐,唯卫氏可成。然后恰好有一处地方,当天晚上发生了地震,让一座数百米的高山从中间裂了开来,一分为二。娄临的一个手下刚好路过,便趁着天还没有大亮,在切面处用刀写下那一排大字。 之后坊间便传开,大燕天子被上天鄙弃,上天选定了一个新的代言人,让其一清污浊,还天下以安宁和乐。这个人便是江州府的卫胥。 然后卫胥顺势称帝,定国号为岳,国都定在安南县。大燕先后派了几次大军过来镇压,都没有成功,最后便不了了之。 岳国成立以后,卫胥励精图治,重农重商也重视手工业,并且轻赋税。因此,不断引来了其他地方的百姓来此定居。岳国的版图,也在与匈奴人的对战中慢慢向北扩展。俘虏来的匈奴人并没有杀害,也没有放回去,而是要么充入岳国军中,要么编入岳国百姓之中。 而因为娄临派去匈奴的卧底武艺高强,匈奴人又尚武,以强者为尊。没几年,其中的一个,便进入了匈奴权利的最中心,然后在娄临的帮助下一统匈奴,成为北地匈奴的新一代单于。 然后在娄临的劝说下,匈奴所有部落并入岳国,匈奴人成为了岳国的子民,匈奴的整个北地都成了岳国的领地。没几年,匈奴人和中原人在婚姻与文化的融合中,渐渐地不分彼此,两族的部分习俗也被很好的保留了下来。 卫胥在位八年,将皇位传给长子卫纪,卫纪在位二十年又将他的帝位传给他的次子。卫骁则一直做他的将军,和他的夫人一生和和美美恩恩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