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某人滔天的怒火,付瑶这边是根本没察觉。而按照学院提供的基本资料,原女主跟应弦原先是没什么瓜葛的,何晚来入学三年,也被欺负了三年,也没见应弦好心好意来帮把手。付瑶心里暗忖着,大约也就是他说的那样,这人是嫌华白莲那帮人吵着了自己,才出言把她们唬了一通。 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心好意的人。但是,因为彼此间的身份是云泥之别,面对应弦的邀请,这个世界的何晚来并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 这又不是华白莲或是鲁羽那样,一听名字就是出场到不了三章的炮灰配角。 “是哪里?” 就在付瑶想事情的这阵子,应弦放慢了速度,手停在方向盘上,转脸悠悠看她一眼,右耳上细碎的钻在灯下闪着光。还挺好看的……她想着,脑袋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反问他:“什么哪里?” “……装什么装?”应弦把车顺势停在了路边,微勾起唇角,对着她若有似无地笑,“你不是要回家?” 付瑶觉得很不爽,极其不爽。除了进入这个世界时观看的那段影像资料,她还没有跟许成周接触过,也不太清楚那个跟薛影帝长了一模一样的一张脸的男人,是否也如同薛晚舟一样冷言冷语的毒舌。可眼前这个应弦…… 实话实说,他说话时的那副语气,还真是让她想起了多年前薛晚舟每每怼她的那副模样,令人不快。 可付瑶毕竟不是二十来年前那个年轻气盛的付瑶了,也不会因为别人稍稍的言语冒犯就逐字逐句回怼到仿佛是把对方的脸按在地板摩擦。华白莲她们那是把她惹得太狠了。所以付瑶甚至一个字都没有回答,只拿出手机在他跟前晃了晃。 CBD里高楼林立夜灯璀璨,落在应弦的眸里如陨星一般。他看了几秒,继而神情复杂地望向付瑶。 “那里不是山区吗?” “是山区啊。”付瑶轻轻巧巧地叹一句,“谁让我是个野人呢?” 应弦愣了愣,忽然爆出一阵笑,他伏在方向盘上,瘦挺的脊背也跟着一起一伏。笑吧笑吧,再怎么zhuangbility也改变不了这人只是小孩子的本质。实际年龄已达四十的付瑶老阿姨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饭还要多上几斤,在她眼里,从华白莲到应弦的种种表现都是小学生行径,而她,当然不会跟小学生计较。于是付瑶全程就这么横眉冷对看着他笑。 “你这人……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应弦好容易止住了笑,抬起脸看着付瑶,“白天也是,说什么一顿三斤……这些话都是从哪儿学的啊?”他并没给付瑶回答的机会,目光钉在她脸上面,“你真是……怎么以前我就没发现你这么有意思呢?” 灵魂都换了个人,能一样吗?付瑶没吱声,在心里暗暗地想。 “喂,”女孩的脸庞一时表露出些些失神,而像应弦这样的帝京大少又何曾尝过被人冷落的滋味。他俯下身,灯光下的影堪堪罩住女孩娇小的身体。察觉到有人靠近,她不自觉就往座椅里缩了一寸,小小的一团陷在软皮椅里,看起来活像是只被叼回狐狸洞的兔子。应弦想要称呼她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没记得对方的名字,他索性就绕过了这档事,“要不要做我女朋友?我还挺喜欢你的。” 哈?付瑶虽然如今在一具十七岁的身体里,但抱着的还是实实在在的四十岁老阿姨心态。不是她说,她要是按常人的岁数结婚,小孩想必都有应弦这么大了。再说了,她也不好年下这口,就更不用提是应弦这样的纨绔子弟。 付家本身是百年传媒世家,步入新世纪后,付氏更是通过兼并收购等一系列资源整合的方式成了市场上一家独大的传媒集团。付瑶从小生活环境优越,由于家庭原因,跟官商两界打交道是少不了的。像应弦这样的男孩子,她真是见得多了。 年轻,骄傲,仗着家族势大几乎是无所不为,想要什么东西,伸伸手就能够到了。当然也包括女人。 那些二代们养女人的手段,付瑶也算是看了不少:大房子让人住着,当季的奢侈品一买就是七八个,这个聚会那个宴的一起玩。——跟电视剧或是小说里的霸总不一样,他们基本不会给那些女孩太多实际的财富。奢侈包包那类东西,背过了再出手,价格也是成倍地往下跌。他们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拿物欲把女孩们的骨头泡软了,就算自己同时再找别的也没脾气不会闹。 人天生是想要坐享其成的生物。那些姑娘们成天浸在纸醉金迷的生活里,刚开始可能还有些诚惶诚恐手足无措,可时间久了也就适应了。每天吃吃喝喝睡睡,这样快活的日子,她们要一直过到被甩的那一天。这其中家境中产的姑娘家也要好些,就算离开了阔少也还能回到生活的常轨。可那些出身普通的姑娘就不好说了,向来是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尝惯了甜头的人很少会愿意再回头吃苦药。有的女孩就是被甩了也要买el的高定,没钱就再找下家。就这样一家一家地转手下去,把自己贬低到了玩物的余地。 付瑶并不了解应弦,却也掂量得出他话里轻佻的意味。所以她想也没想就对他表达了拒绝,“这点请恕我难以从命……”她对他抱歉地笑了笑,“应少家大业大,我等小民高攀不起。” 应弦眸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好半天没说话:从他出生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女人拒绝过自己。虽然眼前这个女人长相平平,家境应该也很普通,而他对她也只是觉得有趣,想要玩玩而已…… 但是,竟然就这么干脆了当地拒绝了他,这还真是让人不悦啊。 他那点细微表情没能逃过付瑶的眼睛,只是她看见了权当没看见,把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她还是客客气气的,甚至还带着点讨好,“这个点不好打车了……应少说要送我回家的,不会反悔吧?” 回答她的是动地而起的引擎声。 月隐在厚实的云层中,修长的身影玉立在落地窗边。密不透风的黑暗里,婉姨两手擎着蜡烛,小心翼翼地端到案几上,对着那个背影恭恭敬敬道:“先生,刚刚打电话确认过了,电源要到明天才能恢复,但是备用发电机已经送来了,大概一刻钟内就能来电。” 那人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是平静的,只是没有一丝温度,“东西坏了,得到要用的时候才知道吗?” 婉姨一愣,嘴里已如膝跳反射般认错,“是我工作疏漏……” “你不是工作疏漏。”许成周转过身,眼风往她脸上一扫,“……你是有心疏忽。” 他直视的目光如钉子般牢牢钉在婉姨身上,哪怕她垂下头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力。不知过了多久,冷汗都涔涔地爬满了她的背脊,而手机在寂静的夜里响起,男人却只是任它在那边响着,看着跟前上了年纪的女佣,淡淡道:“这种事情,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 “是……”婉姨顿觉如获大赦,又听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虽然她不姓许,名义上的监护人也不是我,但毕竟是我养大的孩子……”顿了顿,许成周半抬起眸,懒懒地看着她问,“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是,先生。”他冲她不耐地挥挥手,婉姨便毕恭毕敬掩好门退了下去。许成周拿起一直在响的手机,视线落在那辆逐渐驶离的银灰的布加迪威龙上。 “先生,他把小姐送回来之后就走了,请您指示。” “知道了,你们回去吧。”他挂断了电话,视线移到背着双肩包低着头走向他的女孩身上。 他都不知道,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她能笑得那么开心。明明前两天还哭着说喜欢他……男人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薄情且善变的女孩——虽然他从来也没打算对她下手。 只是那样明艳的笑太像是蔷薇科植物直勾勾的棘刺,让人不经意这么一瞥,就被勾起了心的一边。 付瑶下了车,低头看一眼腕表。时间还不到八点,不算晚。应弦虽然是个不着调的少爷,看得出来,自己刚才的拒绝估计也让人家吃了瘪,但是他还是讲话算话,把她送回了家。别墅里是成片的黑暗,付瑶心里正起着嘀咕,一抬眼看见了守在大门边的婉姨,就跟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婉姨?”她手指向里一指,“里面是怎么了?” “停电了,小姐。”付瑶不知道,因为她的缘故,婉姨刚刚才被挨了顿训,言行之间益发恭谨,“工人正在抢修,很快就会来电……还有,先生在里面等您。” 许成周?付瑶闻言怔住:今天也才周一而已,好端端的,他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