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这么多城镇,城镇里又有这么多酒馆,而她却偏偏走进了我这家。”
公寓电视机里的背景音,那句《卡萨布兰卡》的经典台词,混合着炙热的唇息传入基利安的耳中,他仿佛回到了初次服用抗疟药的那天,巨大的眩晕感笼罩了他,好像神智都要迷失在暧昧的涡流中。
唯与病发那天不同的是,基利安·贝克依然清醒,他在当晚的十点钟开着福特车回到脑力激荡工作室,车辆熄火的一分钟里,基利安坐在微茫的夜色中给朱莉发了一条短信:
[Good night.]
手机揣进口袋,基利安回想着十几分钟前在那间公寓里的旖旎,他呼出一口气,从裤兜里取出骆驼烟与打火机——点火,吸气,尼古丁很快涌入肺腔。他躁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又不免在心底自嘲:
美色当前而坐怀不乱,从今天起,他也算是个正人君子了?
别墅的灯光尚未完全熄灭,房门半开着,一道人影站在夜色与光亮的夹角里,似乎也在吸烟。
“玛莎?”
穿着大衣的基利安在五英尺的距离外认出了她,玛莎·陈拿着香烟转头,两只硕大的圆形耳环在耳垂下方轻轻晃动。
“噢,导演先生,在片场之外的地方吸烟应该不扣薪水吧?”
“当然不,我也正需要尼古丁,”基利安含着烟笑道,与生来具有幽默感的人相处总能放松心情,“还不睡吗?明天的安排应该很满。”
“我想起六年前刚来美利坚的时候,所以有点儿失眠,”说到这里,玛莎·陈轻轻啜了口烟,“不过你身上的酒味很重,导演,甚至还有一股女人的芬芳。”
“你的鼻子很灵,”基利安不介意在此与玛莎·陈夜谈片刻,他对这个独自来到美利坚的新加坡女人格外感兴趣,“我记得在医院那天,你说你嫁给了一个汉堡店老板?”
“是,但后来又离婚了,”玛莎·陈往外走了两步,左手掖在右手臂下方,以一个半抱臂的姿态叙述道,“六年前的时候,我从墨西哥北部来到美利坚,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最开始在穷人区的餐馆里洗盘子。后来辗转到德克萨斯州,在一家汉堡店当服务员,”
听到这里,基利安大致有点明白:“所以为了绿卡,你和汉堡店老板结婚了,然后又甩了他。”
“No,是他自己得了糖尿病,还患有高血压,结婚没一年就去见了耶稣,我甚至给他擦干净了遗体才离开德州。”
分明是一件极为严肃的事,基利安却被玛莎·陈的语调逗笑了:“如果我这个时候告诉你,实际上我是个虔诚的基督徒——”
“噢,那真是太遗憾了——”
玛莎·陈故作惊讶地拉长了音调,但基利安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遗憾的意思。
“所以你选择了去广告公司打工?”
“我对面试官说的话从不掺假,但我必须承认,劳伦斯·班德最开始让我来一个新组的时候,我其实不太乐意,而且导演还是个新人导演,e on,新人导演能有什么出头的机会——”
基利安嘴里的烟很快告罄,他把烟头碾灭,用纸包裹:“所以,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我不得不承认,在病房见到你的时候我有点儿春心萌动,也许是汉堡店的油烟味困扰我太久了,”玛莎·陈毫不避讳地笑起来,“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报酬不错,而且我觉得你很有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