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景运门,又走了老长一段,才到隆宗门。隆宗门上个月开始重修,连带以南的协恭堂,但北边的司礼监直房还保留着。
孙志忠进了直房,找到田义所在的屋子。一炷香后,他已经在向田义禀报景阳宫的事。
田义听了默然半晌:“这女婢果真这么说?”
孙志忠点点头道:“孙子没有听落一个字。”
“呵呵,”田义笑了一声,“倒是个聪明的,就是可惜了。”
“爷爷,怎么说?”
“怎么说?”田义瞟他一眼,“你说怎么说?”
“呃……”孙志忠语竭,眼里透出一种茫然。
田义没有理会他,只是身子往后背一靠,思索起来:“啧啧,果真是置身事外,就看的通透,而身在其中,反而一叶障目。皇上性子执拗,大臣越反对的事,他越觉得对,别人都觉得对的事,他反而觉得错……”
孙志忠愣愣的看着田义,不明就里,也不敢打扰。
“对了,郑贵妃的人还在景阳宫里没?”田义突然又问道。
孙志忠本是被田义派去景阳宫,去‘警告’翊坤宫的人,不要再去渎扰大皇子和王恭妃。
“哦,没有了。景阳宫里就那几个人,看一遍就能记住长相,要是突然有个陌生的,一眼就认的出来。
“唉……”田义不由轻叹一声,“从没见后宫哪个妃子象王恭妃那样,活得如此可怜,大皇子也是可怜……”
“爷爷,可翊坤宫都那么受宠了,为啥啊?”
“因为大皇子是大皇子啊,你忘了大皇子十三岁那年就是被人告发诬陷的?告发之人说大皇子‘好与宫人嘻,已非复童体矣’,结果皇上就派了人去查此事……
“好在王恭妃当时应对的还不错,先大哭一顿,再澄清事实,原来她早防着有人构陷。后来使者以实相告,这事最后才不了了之。”
田义又感叹道:“女子入宫,无生人乐,饮食起居,皆不得自如,这王恭妃何止是无生人乐……”
“爷爷,孙子还查着一件事,”张志忠觉得自己接不上田义的话,只得换另一个话题说。
田义一愣,道:“什么事?”
“孙子知道这宫里谁是傻子了……”张志忠扬起了下巴,显得有些得意。
田义白他一眼:“谁啊?”
“就是御马监的,叫李进忠。以前是孙太监的干儿子,不过孙太监去了之后就不知道了。”
“还真是御马监的?”
“这人是个半路进宫的,进宫都有小十年了,还在御马监的草场做扫洒,也难怪人叫他傻子,忒笨。”
“哈!”田义一听气笑了,“爷爷告诉你啊,这宫里的聪明人多了去,就傻子少,我看你也不遑多让!”
“啥意思啊,爷爷?”
“稀罕呐!”
~3~
年底了,李进忠又一次来到柳巷的水月庵。
他知道秋月已经云游多时,都来过好几次了,可每次来,他又希望秋月能从里边出来,对他说:“阿弥陀佛,李施主好久不见……”
他经常拿秋月开玩笑,看见秋月笨嘴拙舌、但又认真解释的样子,他就觉得很好玩。
宫里实在太无趣了……
小徒弟一见他来了,两眼又开始放光,老远就屁颠屁颠的跑来迎接他,“李施主,好久不见!今天可有带新点心……”
李进忠瞧着他跟球一样的滚来,突然发觉,这小秃子是不是又长肉了?夏天的时候也没觉得他跟球一样啊?
“好小子,这几个月可把你喂得跟……咳咳,怎么?老子不带点心,你就不欢迎?”
“哪能呢!”小徒弟眼尖,早瞧见李进忠藏在身后的那只手里,提着一包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