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伯王承勋是万历二十年八月,以伯爵身份充任总兵官提督漕运。”
贾艾在锦衣卫的老档案里,查到了信息:“新建伯出自余姚,又与绍兴诸多世家都是姻亲。山阴吴家就是其中之一,王承勋之妻来自吴家,子女又与吴家亲上加亲。”
魏进忠道:“这个吴家除了与王家联姻,还有什么?”
“有,吴家有一支自己的船队,”贾艾笑着道,“虽然目前尚不知拥有多少船,但是走海上的,一般都是走私。”
“呦,海上?啧啧,买卖做的挺大。”魏进忠道,“知道都做些啥买卖?”
“不外乎丝绸布匹、杂色货物,以及辽东、朝鲜的貂参。除此嘛,估计还有……”
“还有啥?”
“军需物资,诸如铳炮,火药铅弹等,”贾艾又道,“东南沿海的世家大族,十个有九个都会参与海上的买卖,要么资财雄厚,要么有官家背景。所以说吴家要做海上买卖,没有姻亲参与其中,恐怕很难让人相信。”
“那肯定有参与,毫无疑问。”
“是啊,漕运入海很方便的,单从地理条件上就可以轻松实现。况且王承勋作为漕运总兵官,手上可是管理着8000艘漕船,漕军也有十几万。”
魏进忠不禁想起葛船头说过的军市,“贾兄弟,你说有没一种可能,德州的军市就跟某个世家有关系?”
“军市?”贾艾有些诧异,“魏爷也知道军市?”
“那日听船老大说的。”
“小的对这个军市,也是知之甚少,在德州帮的地盘上,当然不会只卖一些普通货物。还有,这德州帮的帮首至今都是个迷。”
“有意思诶,还有你们锦衣卫都查不到的人?”
“嘿嘿,难免有一些人、一些事不好查,”贾艾笑道,“那个军市没人带肯定进不去,即便进去也不知买卖双方都有谁,甚至连交易的时间地点也不知道。”
“那葛船头说,他们的船最怕碰见三种船,其中有一种是运铜船,一般云南来的,这会不会就跟军市有关?要是铜能买卖,那么铁啊铅呐,不也能交易?”
“并非没有可能。”
魏进忠突然异想天开道:“你说,这个王总兵会不会就是靠山,甚至可能就是帮首,你觉得有可能吗?另外,他与徐州帮也关系匪浅吧?”
“不好说,徐州帮的丁朋铃其实也与漕抚李三才关系不错,而李三才、曹时聘都与王承勋相交极厚。而且曹时聘曾任过山东按察副使,徐州兵备道,今年才改任了应天巡抚。”
“哦……”魏进忠不再言语,眉头深锁陷入了沉思。
贾艾问道:“魏爷是有什么担心之事?”
魏进忠依旧沉思,手指轻轻敲打着椅背,发出均匀而有节奏的声音。“贾兄弟……要是俺在山东开辟海运码头,你说这事搞得成不?”
贾艾一脸认真道:“恕我直言,难。魏爷你想,一个码头岂是建个码头这么简单?中间涉及了诸多利益方,难是难在这!”
“这俺知道。”
“也不是小的想泼你冷水,现在这个时候比较敏感,虽然你是代替马堂,但临清才闹了激变,他们只会认为走了一个马堂,又来了一个,而不是魏进忠……”
“也是,”魏进忠点点头,又问,“对了,当初民变是谁带的头?”
“谁带的头?”贾艾一笑,“一个叫王朝佐的贩夫。其实谁带头并不重要,咱们要当心的是被夹在官府和百姓之间,或者是漕衙和既得利益者之间,无辜背了锅。再加上一个漕帮……将来处境未必就比马堂好啊。”
魏进忠方才还看着贾艾,此时却转向了窗外。窗外下方,正好是钞关前的浮桥,喧嚣嘈杂不绝于耳,他陶醉于这种嘈杂,仿佛听到了银子的哗啦声。许久,嘴角一勾,说道,“办法,自然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