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年关,这是宝琪最喜欢的时候,京中姐姐们捎来许多东西,忙的宝琪整日陪在正屋中。 因着前次宝玲、宝璐她们缝制小衣之故,宝珊又一举得男,特地给每人包了一小袋金福珠。 郑氏很是开心,在早上问安之时,大大地夸奖了四人,让如秋将四个精致的大红锦囊分给每个人。 宝璐接到手中,手感微沉,看来这次真的是高兴了。 宝琪一接到手便一连串的话出口:“听说大外甥有八斤八两,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子。舅舅、舅母向来喜爱小孩,这回自己家的孙子不知该怎么疼了。” 郑氏心情极好:“这话说的不错,小时候你们去玩,你们舅舅不多留两日都不放你们回来。你们舅舅别看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心里头最喜爱你们这些孩子,尤其是你们这些小女娃,他说小女娃就是贴心的小棉袄,男孩子顽皮的紧只觉得头疼。” “所以你们小时回来,明浩老是嚷嚷舅舅只会对着姐妹们笑,对他就板着个脸问学业,大呼舅舅偏心再也不去了,你们可还记得。” 宝琪笑道:“怎不记得,舅舅最喜拿糖丸逗我们,大表哥、五哥哥他们想吃还不让,说是姑娘家吃的。” 郑氏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笑道:“你这大舅,自小就这样,你二舅看到他也极怕,而我们两个姐妹却是与他亲厚。” 宝琪笑道:“那大姐姐还要再接再厉生个外甥女添个好字才好呢!” 郑氏拨着茶盖无不骄傲道:“别的府里续香火续香火,这嫡长媳压力大得很,你们大姐姐命好却没这个压力的。你们舅母还说,你们大舅舅一听是个大胖孙子,还嘀咕了句,怎先来个小子,教大家笑了半日。” “不是我说,日后你们姐姐生了姑娘,你们大舅只怕比这个小子还要疼呢!今日你们大姐姐还送了几匹冬衣的料子,以后若生了姑娘就连你们只怕得的比这还要多哩!” “阿弥陀佛,我只盼大姐姐瓜瓞绵绵,连带着我们也沾光。”宝琪意指福珠,说着俏皮话,惹得郑氏笑逐颜开,连连捶着宝珍道:“快捶你妹妹个贪财鬼,想着发这个财。” 一屋人说说笑笑也惬意,郑氏又留了她们吃了些京中带来的喜面、喜蛋方回。 回到香藕园,赵姨娘早已得了消息,见她们回来便道:“听说你们大姐姐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下太太总算宽心了。” 宝玲笑道:“姨娘消息倒灵通,我们也是今天到太太处才知。” 赵姨娘略带几分讽笑道:“这一早的你们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人送喜蛋、喜面来了。你们大姐姐生个小子不容易,可不要全府齐庆。” 宝玲笑道:“听说大姐姐给姨娘们也送了几匹料子做新衣。” 赵姨娘听了笑道:“大小姐是个念旧情的,出阁了还想着我们。” 三人走着回房说话。 午后,宝璐在房中无事,正准备去找宝玲说话,赵姨娘倒进来了。 宝璐笑道:“姨娘,没歇息。” “冬日不比苦夏,这衣服一脱一换小心还冻着,再说也不觉得乏累。”说着赵姨娘便在圆墩上坐下。 宝璐见她坐下,心道,赵姨娘许是嫌闷来找她说话,遂也陪着坐下。 赵姨娘笑着问:“你们大姐姐这次一举得男很是神气,听说捎来许多东西,连你们姐妹都一人一个大红包。” 宝璐心眼实,见赵姨娘好奇,便起身到妆奁内拿出那个大红锦囊递给赵姨娘看,说:“里头有好些褔珠。” 赵姨娘打开一看,只见里头福珠黄澄澄圆滚滚很是喜人,掂量着分量也不轻,笑道:“你大姐姐这次是下本了。” 宝璐见着赵姨娘对福珠看了又看颇有些爱不释手的味道,便道:“姨娘喜欢便拿去吧,我素日里吃的穿的都有,也用不到这些。” 赵姨娘连连摆手道:“这是你大姐姐送你的,是你大姐姐的心意,我怎好拿,日后你出嫁了这些尽可打些金饰哩!” 宝璐失笑:“想得忒久远,我出嫁还有多久,这些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用起来还是有价值些,姨娘若喜欢便拿去打些金饰新年带。”宝璐说这话是真心实意的,赵姨娘待她上心,她也是一门心思对赵姨娘好的,既赵姨娘喜欢她便愿意给她,她心中是将她当自己的亲娘,孝敬压岁钱觉得天经地义。 赵姨娘将锦囊拢上递回宝璐道:“姨娘有,若缺了尽可问老爷、太太要,倒是你这些个金子就仍在妆奁盒里,小心哪个眼皮子浅的丫环给拿去了。” 宝璐笑道:“我房中就绿萝和翠芸,都是实心眼的,没有这等偷鸡摸狗的心思。” 赵姨娘道是小孩子心思单纯,仍旧叫了绿萝来锁进屋子才算放心。 年关将近,府中上上下下俱忙。 宝璐早上学了琴,下午亦都在房中不去厨房添乱,只是经常大半日不见赵姨娘,问梨儿说是出门去了。 宝璐心道,许是出门办年货去了。 近腊月二十,五少爷明学回来了,府中上上下下俱欢喜,连宝璐她们都被准许暂停一日课,先去问候五哥哥。 宝璐四人去正房见明学,他早已脱了鞋袜倚在郑氏身边,郑氏抚着他,眼里有说不尽的疼爱,只见明学大半年不见人拔高了许多,也瘦了些,郑氏心疼的直呼:“我儿在学校里定不好好吃饭。”要唤两个贴身小厮来问话。 明学忙拦她:“两人没有更尽心的,只是读书起早晚睡的,难免累了些。” 郑氏抚着他,道:“我的儿,为功名也就累这几年,你只好忍一忍,但饭要按时吃,切不可胡乱将就了。”又见四人过来,让她们一一见过明学。 明学见她四人进来,笑道:“几位妹妹许久没见也长大许多。” 宝璐道,他倒不似船上初见那般倨傲,这次倒和颜悦色许多,想来在学堂有先生管束知礼许多。 宝琪是头一个积极的,笑道:“五哥哥在府学可辛苦,又有何趣事说给妹妹们见识见识。” 明学道:“未有什么趣事,整日里不过是学习、温书。” 郑氏抚着他道:“这般劳心用功,怎会不瘦。” 明学倒无所谓:“十年寒窗苦读,天下多的是勤勉的学子,何止我一人。” 郑氏叹道:“须得劳逸结合,莫要劳累了身子。” 明学皱着眉怪道:“母亲说什么呢!此时不努力日后如何考功名,以往在家母亲最是要我学习的,这次回来反倒糊涂了,以后休得再说这些丧志气的话。” 郑氏听到不怒反笑:“哎哟哟!好好好,是母亲说错了,我儿有这般志气,我真是高兴都还不及。还是老太爷有眼光,我原还道我儿去常州府学身边没个人照料怕是顽皮,如此看来反倒是小瞧了我儿,到底是有底蕴的府学,先生多渊博,教的我儿这般知礼上进。” 明学听到母亲夸赞府学亦是骄傲:“所以说是百年府学呢!我常州府学出去的光是本朝已有进士三十八人,这些都是先生们放在嘴边的人物,我日后定也要向他们看齐。” 郑氏听了很是欣慰:“我儿能有此番仕途志向,为娘的也就放心了。” 正说着,忽听外头一声通传,“六少爷回来了”。 郑氏欢喜忙叫:“叫明浩进来,他五哥哥回来了。” 一掀帘,一阵冷风灌进,随即听到明浩的欢呼,“五哥哥,我一回家就听说你回来了。”只见明浩上身着一件月白撒花袄,外罩着一条猩红的斗篷,还未来的及脱便扑向明学。 明浩一骨碌翻上塌去,抱着明学便闹开了。 王大家的随后跟进来,忙道:“小祖宗,好歹将斗篷脱下来先,小心叫哥哥着了寒气。” 郑氏看着两个孩子欢喜,亲去将明浩身上的斗篷脱下来,递与王大家道:“今日各院都不必送例,竟都一块吃好了。” 王大家将斗篷抚平叠好收着道:“今日新进了一只羊羔,我已让厨房烧起来,冬日里吃羊最是暖胃养身,另让再她们加个鸭肉粥、蟹黄小饺俱是五少爷爱吃的。” 郑氏听了满意:“你惯知道明学的口味,自去排起来便罢。” 塌上,明浩还缠着他哥哥:“五哥哥从常州府回来可有好东西带给我。” 郑氏嗔了一句:“你哥哥是去上学的,不是专门给你带礼的。” 明浩撅着嘴问:“五哥哥哪回出去不给我带礼了,母亲休要哄我。” 明学好不容易扒拉下明浩起了身,如秋忙上来帮他整了整发冠,他笑道:“岂敢忘了你,听说你也上学了特地给你带了文房四宝及四书五经一部,望六弟日夜勤勉为家族争光。” 明浩一听脸就拉下来了,撅着嘴道:“五哥哥真是无趣。” 明学见他当真不开心,这才笑道:“我给你带了有趣的玩意,已放在你房中了。” 明浩一听,眼睛睁得晶亮:“当真。” “当真!”明学拖长了音,“骗了你,怕是日夜都要被你烦。” 明浩一听,一骨碌又从塌下滚下来,嚷嚷着要先去房中看看是何物。 郑氏忙命如秋带着斗篷跟上前去,让她叫明浩房中人伺候他更衣了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