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玲跟着众人一路行去,只觉得比沈府小些,却也灵秀。沿着游廊行没多久,就见前头西北方向稀落假山间平地而起一座阁。 徐太太笑道:“前头四景阁是我府后头院子的中心处,坐在里头四周景色一览无余。” 众人过去看皆是称妙,四景阁四面皆用槅扇方便赏景,东西两侧多是假山、松柏等只觉深幽。南北两侧则是景致各有不同,北向是个花圃子,如今正值盛春,百花争艳,喜得几个爱花的太太便要婆子去摘些插个瓶来。而南向引一股小泉蜿蜒流去,坐在阁中只觉清雅。 因着南北两侧景色别致,徐太太便让婆子将两边各十二扇槅扇俱开了观赏。 徐太太坐下了方介绍了几位小姐,原两位清秀姑娘俱是李太太府上的,三人俱行了礼。 李太太头一个道:“原我下来之时,周夫人特地过来同我说,她有个好姐妹就在宿迁最是热情不过,我若经过了便去探望探望顺便可以宿在沈府。” 郑氏连忙热情相邀。 李太太赔着不是道:“只是我原与徐妹妹有段相处之谊,想着倒先来看看她,怕是要谢绝沈太太的好意了。” 郑氏笑道:“李太太好生客气的,周妹妹原与我就如亲生姐妹一般,她还特地修书过来让我好生照顾你,我院子都收拾出来了,谁成想还没那个荣幸。” 一番话说的李太太通体舒畅,忙笑:“圣命难为,我家老爷还要赶着回京复命左右不过在此逗留一天,遂也不麻烦沈太太了。” “徐妹妹好客,摆个凉阁给我赏赏景,我再与沈太太一诉周夫人关切之情,也算不负她的日夜念叨。” 郑氏回道:“承望周妹妹念叨了,难得她在京中还这么想着我们这些老姐妹。” 李太太笑了回,又拉过宝玲的手道:“沈姑娘的手白白嫩嫩又多肉,是个有福相之手。”又问她:“可读过书,识得字。” 宝玲忙答:“只读了些《女则》之类的。”郑氏在一旁做谦虚状:“不过是识了两个字罢了。” 李氏笑道:“沈老太爷在朝中素有才名,这是先帝亦称赞过的,沈家诗书传家,虽说是女孩子也差不到哪去。” 几个丫环奉茶上来,郑氏端起茶盏呷了了口,半低着头朝李氏瞥了一眼,淡笑着:“李太太倒是喜欢我们五丫头。” 李氏笑而不语,亦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茶,“五姑娘谁能不喜欢,这样断文识字,性子温良的姑娘我最是喜欢了。” 郑氏眸子有不明的意味,低头慢慢的啜着茶。 春园会将晚方休,因李大人明一早要赶路,几位太太便随意说了些话便不去打搅李氏她们的休息了。 二人回府之时天已将晚,郑氏道香藕园应早已用过晚饭,让人不必惊动只留宝玲在正房用饭。 饭罢,已是月上飞檐,郑氏使了个婆子送宝玲回屋。 刚进香藕园便听明间传来一阵笑声,婆子耳朵倒尖,笑道:“六姑娘倒在这里,想必候着姑娘回来。” 宝玲笑着进屋,一掀帘见宝琪正坐在塌上,满面的笑意,宝璐坐在另一边听着,地上绿萝正在挑灯,光线遽明,另一边宝璐身边翠芸不知在说些什么,此时也笑的东倒西歪。 宝玲笑道:“何时这么好笑。” 宝琪脸色一亮,遽的站起来,满脸欢喜的迎上去:“五姐姐回来啦。” 宝玲见她今日十分热情主动,打趣道:“平日怎么没见你这般殷勤的,我今日可带伴手回来。” 宝琪嗔了一眼,将手往翠芸处一指:“你以为我是翠芸吗?” 宝璐亦欢喜,“六姐姐今儿在这里等了五姐姐一下午了,这不刚吃完饭便来候了。” “就是,就是。五姐姐来说说今日春园会都玩了些什么?” 文杏闻声出来伺候,宝玲略按了按额,“莫急,先让我进去梳洗换衣可好?” 宝琪急不可待,巴不得宝玲现在就将一下午的所见所闻说来听听,遂两手推了宝玲、文杏两个,“你们快进屋去换,快些罢。” 文杏忙打起帘,宝玲笑笑摇摇头往里屋去。 宝璐听她要换衣,一时无事又坐回了塌上。宝琪性子急,方才将二人推入帘内,不一刻便觉时间怎这般久,耐不住性子又步到帘子前,唤了声:“五姐姐,你可好了。” 宝玲碎了声:“你也忒急了,我这刚拿出衣物。” 宝琪按捺不住,掀了帘子往里头探了半个头:“五姐姐,左右待会便歇息了,咱们自家姐妹不必见外,随意穿些轻便些衣服便罢。” 宝琪将身上坨颜的背褡卸下递给文杏,回头看了眼她,睨了一眼道:“瞧瞧这个急性的,只为自己听故事,倒让我随便去了。” 宝琪也不脸红,宝玲既这么说了,她索性任性到底了,掀了帘便进去,见文杏手上一整套的衣物,急愁道:“我的姑奶奶,大晚上的穿给哪个看?”说着就要把外衣去了。 宝玲红了脸,“也不可这般无礼。” 宝琪白了她一眼,“自家姐妹的还在意这些虚礼,快去换了出来。”将几件简单衣物塞到文杏手中,方心满意足的出来,边走还变叮嘱“可快着些。” 宝琪一掀帘出来,宝璐便道:“你也忒急了,左右也让五姐姐换身衣裳。” 宝琪撇了下嘴,“我这不是帮着她们了嘛!动作忒慢,我看着都累得慌。” 宝璐回了一声,“就你泼猴似的急性子。” 宝琪“嘿”了一声,转向宝璐瞪道:“你这七丫头何时也学的这般说话。”说罢,又欲教训教训她。 “来了,来了。” 可巧宝玲出来了,宝琪一点点捉弄的心思立刻便飞了,转身迎往宝玲,又簇拥着将她往塌上让。 宝琪是不甘人后的性子,自然极想知道宝玲同郑氏出去春园会做了何事,见了何人,说了何话,得了何物。宝璐心知肚明这些事都是为了宝玲的婚嫁做准备,亦愿意知道今日是何情形,可有些无好人家的太太。两人俱是笑意盈盈,一脸求知若渴的表情对着宝玲。 宝玲“噗呲”笑出声,“你们俩这般模样,知道的我是去了春园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去了爪哇国候着我一肚子的奇遇。” 宝琪哇哇的叫起来,“五姐姐,人家都很想听了,你还在玩笑。” 宝玲止了笑,无奈道:“不过几个太太、小姐坐着说了话哪有什么新奇的事情。” 二人一听“太太、小姐”来了精神。 宝琪问:“是哪家的太太?” 宝璐问:“这些太太性子如何?” 宝琪又问:“可有礼物?” 宝璐又问:“待人处事可和煦?” 宝玲一个头两个大,“停、停、停,你们这话说的我好似去相亲似的。” 两人异口同声:“可不是!” 不偏不倚,各人脑门俱挨了一指头,“两个不害臊的。” 宝琪依旧是不依不饶,宝璐亦是表示严重的关切。 宝玲支吾道,不过是朝中临派李大人巡抚两广,如今回京途经宿迁,其妻李氏与同治太太徐氏幼时有相交之谊,又与原来过府中的吏部侍郎周夫人相熟邀太太过去亲厚亲厚。 宝琪不信:“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宝玲言辞凿凿,“席间不过李夫人及两位小姐,另有临县的一位太太也是她们幼年之交。” 宝琪嚼了下,“临县太太,必定不是这等人。” “那那位李夫人呢?”宝琪宝璐张着好奇的双眼。 宝玲好笑道:“李夫人家里的少爷都是成了婚的。” 宝琪索然无味,原以为还能打探点消息,有没好东西,这下白期待了一下午,瞬间便觉得无趣,道着乏便要回去。 宝璐奇怪,“那这一趟去的好生奇怪。” 宝琪起身欲走,听她这一声疑,嗤之以鼻,随口教导道:“总要先传传名名,太太们得空便会说起来不是。”说罢,便掀帘回去。 宝玲见宝璐纠着个小脸甚是忧心,笑道:“太太道,多出去见识见识人,才会待人处事。” 宝璐想着到底许是嫡庶不同,嫡出的自小在身边教导的,庶出的只是临时加强抓紧下便罢,遂也不去想这事。 赵姨娘对这事亦是关心,抓宝璐过来问了两次,宝璐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罢还问了下赵姨娘的想法,太太这是何意思。 赵姨娘答案与宝玲说的和她自己想的也无两致,都是临时抱佛脚。 宝琪正房去的多,消息也多,常来香藕园说一嘴,太太与周夫人通信啦,小郑氏京中来信啦!惹得人一惊一乍的,众人俱是想问又不好意思。赵姨娘因不是自己亲出的,到底不关心些,只在太太面前有意无意的提了两次,太太随口打发了便也不再问。 宝璐心中也关心,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人人都当是小孩子糊弄两句。宝玲自个更是不好意思去问这些,一概只当不知。 宝琪倒成了她们唯一的消息来源,只是也说不得准,一时又说是京中,一时又说是外省,引得众人一惊一乍的遂也不去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