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璐笑盈盈的过去,同她携手进了房间,听明勇还在外头舞的起劲,笑道:“四哥哥向来都在自己院里练舞,今日怎在这边了。” 二房子女少,明勇又已分出去有独立院子,这一排东厢房只宝珏一个人住。西厢房两间做练武房,一间做小厨房,原先老太爷们还未回来之时,只明松一家与二房一家在京,沈明普因职务原因时常早出晚归的,便辟了个小厨房单烧,如今老太爷们回京便都是笼统一起吃,小厨房便闲置下来,宝璐发现了这一处后倒是喜欢,时常来找宝珏做些精致小吃,宝珏是个活蹦乱跳的,玩的多吃的也多,也十分爱宝璐过来。 宝珏性格率直,东厢房三间房未隔开一通到底,右侧是一架拔步床,两边箱笼、妆台一应俱全,中间是炕,炕前置一小桌待客用,左侧空间类似于书房,只是不摆书倒是摆上剑之类的。 宝珏请宝璐坐了,剥了个桔子递与她道:“父亲为四哥哥在卫指挥使司谋了个缺,准备让他去历练历练,这不怕他偷懒便让他每日来这院练武,让我监督着他。” 宝璐送了瓣桔瓣到嘴里,一口咬下甜汁溢满嘴巴,含含糊糊道:“二伯多虑了,我瞧着四哥哥是极自律的,别的不说单说咱们前些日子上课。”宝璐捂嘴笑了下,“我这话不是贬义,每个人天赋不同,我瞧着四哥哥看着课本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但却能日日早到从没缺过席。他们讲科举文章他听不懂便练字,我瞧着老太爷一开始还颇爱挑四哥哥的不是,到后来倒也夸过他有定力。” 宝珏“唉”了声,很是老气横秋的对宝璐道:“所以我父亲也说四哥哥是受了二房的累,这般意气风发的小子若是生在那些个府的嫡房里,哪个人家不烧香告祖宗道一声好儿郎,像如今这般总是比人家受累些。” 宝璐道:“老太爷多年没回京,原有印象许是有些偏见的,不过我瞧着如今也慢慢改观了,你也不必忧心。”见宝珏眉头未开,推了她一把道:“你们关起门来都是爹疼妈爱的,你都要这般哀叹,我岂不是不要活了!” 宝珏他们兄妹在二房虽是嫡亲的,但二房在沈府却是庶出的,以前还小况老太爷他们又是多年在外的,不曾体会到,虽有明松他们在京但不比老太爷在时都是自顾自的,况二房又是长辈亦不曾有甚不好感受,如今大家都回了来,老太爷、老太太坐镇,二房的情形便凸显了出来。原一起读书时,四哥回来也曾抱怨过,倒教父亲一顿的训,自此四哥再不敢说,倒是父亲有时也有些愁眉,以为她小在她跟前也没忌讳,言语间倒漏了点这样的意思,她也是个没心机的,话至此便说了出来,没成想宝璐的处境,他们二房虽入不了老太爷、老太太的眼,他们兄妹二人在这院里却是父母疼爱的,比不得宝璐,她瞧着老太太对她也并无多少青眼,三太太人虽好,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父辈疼爱自然比不得她们兄妹二人。宝珏羞得满脸通红,忙道:“七姐姐,我并无此意。” 宝璐扑哧笑出声来,戳了她一指头:“瞧你紧张的,我原本只是拿话逗你,愿你莫要那般心事重,不成想倒叫你愈发心事重起来,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宝珏见宝璐一脸的笑意,方知她并未介意,确实只是一个玩笑罢了,心中不免对她又感激几分,亲近几分,摸摸脸笑道:“七姐姐最是大方了。”又拉起她的手道:“我都忘了叫姐姐来何事了。”说着便让邓儿捧了一个白瓷盘上来,上头叠着一排金黄的藕片,闻之有清香又带有肉味,邓儿又分给二人白盘与筷子。 宝璐笑道:“我还道有什么稀奇事,看来又是有好吃的叫我一块尝,我好下次做给你吃。” 宝珏好不脸红笑嘻嘻道:“莫要浪费七姐姐的手艺,前些时候做的解暑汤,母亲让送到正屋去,老太爷、老太太还夸你哩。再说我也是瞧着这个藕片竟还能这么吃,觉得新奇才特地邀你来的。” 宝璐笑道:“炸藕盒,你在北方许没见过,我原先在南方却是常吃的。” 宝珏耐不住先夹了一块吃,嘴巴嚼着含含糊糊道:“七姐姐原在宿迁时常出去上酒楼吗?” 宝璐暗吐舌,自己说漏嘴了,她原意是上辈子在南方工作时吃过,幸好也未露太多,便转了个弯道:“原在宿迁有个厨娘方妈妈是南方人,做与我们吃过。” 宝珏不疑有他,又往宝璐的盘里夹了块让她快吃,宝璐左右一看只有她二人,不免问:“我们在这吃独食,不叫二太太和四哥哥吗?” 宝珏忙着同碗里的炸藕片作斗争,不甚在意道:“中午父亲带回来之时他们已经吃过了,这个是我特地留着给你的。”见宝璐还不动筷,又催着她,非要瞧着宝璐动手吃了才放心,一脸期待的问:“如何?” 宝璐笑道:“你是问我做不做得来罢,我在南方之时同方妈妈学过自然是做得来的,味道怕是比这个还地道些。” 宝珏这才欢喜起来,又吃起藕片,吃的满嘴唇都是油,笑起来带着几分傻气与娇俏,笑道:“原父亲有时带东西回来给我们吃,我吃着好吃,自己也弄过几回,总也不得法,如今有七姐姐我真是有口福了。” 宝璐听了不免又笑话她贪吃。 过了两天宝珏想吃之时,宝璐果然做出一模一样的,宝珏大加褒奖果然是比天香楼的还好吃些,又给程氏添做晚餐之菜,她们亦是赞不绝口。 两人做了几回,中间宝玲有过来,尝过一次,倒是责怪她二人倒不知道礼数,忙往正屋送了一盘,老太太吃着也新奇,倒将宝璐叫过去又赞了一回。 宝璐倒是觉得不好意思,只觉得做着玩不好见笑与人,宝玲听了又是拉着她耳提面命了一番,老太太是爱热闹爱新奇的,南方食物精致可爱,做时必要常想着长辈些,这是子孙的本分。 宝璐这才会过意来,宝玲是为她在老太太跟前争宠,怪道郑氏瞧见之时那眼神意味深长,宝琪更不消说了。 只是宝璐奇怪,她是无意争夺这些,在三房中虽是庶出的,但沈氏一门诗书传家的,宅内是风平浪静的,她该进进,该退退,规规矩矩低低调调过去,日子倒也安稳,且这些原是宝玲的处事待人之理,如今老太太一回来,宝玲似乎变了性般,虽说原被老太太不喜,处处受冷的滋味也不好受,但如今老太太见她事事守礼知本分对倒也她和颜悦色起来,这在她看来原也够了的。如今宝玲这般用心,倒叫她疑心起来,问她却也只是说孝敬长辈而已。宝璐心中虽有疑但也想不出别的理由,这边又有宝玲每每来次次提着,不免也用了几分心。 这几月光景,程氏肚子渐大,老太太不欲她劳累多让她在院中歇着,她的胃口也时好时差。一般人过了三四个月的妊娠期,胃口便会直线上涨,程氏许是体质差又是头胎的缘故,一直到七个月大仍是反应强烈。偶有一次宝璐做了点酸甜的江南小吃给她送去,倒合她的胃口。明松是个好夫婿,便时常来请宝璐为程氏做些吃的,因他们原与二房分开吃,院里有小灶倒也不惊动大家,宝璐亦是自在。 宝璐与宝珏再送东西来,倒是程氏不好意思的很,怪明松说,好好的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叫你使唤的跟厨娘般。 明松一身的月色襕衫坐在窗下看书,二十六岁的年纪正值青年,仪表堂堂、举止有度,听程氏嗔怪放下书本笑道:“我倒也体谅七妹妹来着,可别人做的你不喜,我也只好厚着脸皮去请七妹妹了。” 程氏道:“这般劳累七妹妹,你做大哥哥的该是好好谢谢才是。” 明松便问宝璐喜欢什么、要什么? 宝璐颇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做点小玩意儿只是她兴趣而已,原在宿迁太太不大管制她倒常往厨房钻自在很。自打回京,赵姨娘便耳提面命不许往这些地方跑,要在房中好好学习做一个闺中小姐。其实赵姨娘不说,宝璐也不敢了,几房几院的在一起,老太爷、老太太健在,厨房都是公里的,她自然不好去惹人闲话。所幸宝珏那边有个小厨房供她们偶尔消遣,赵姨娘虽知晓倒也不说什么。在这边院亦是如此,对她来说倒是件愉快的事情,如今明松突然说要谢,她倒不好意思的紧,忙摆手道:“不值得一提,大嫂嫂喜欢便好。” 宝珏较之宝璐与明松多了几年相处时间,又加之性格大大咧咧的,自然什么都敢说一些,插嘴道:“七姐姐客气一下,大哥哥可不能当真了!” “是是是,有八妹妹在,我休想占半点便宜。” 众人皆笑,宝珏也不觉的不好意思,厚着脸皮道:“七妹妹素来是内秀的,自然不好意思提什么,大哥哥若有心自然该主动些拿出点东西。” 明松笑问:“我该拿出点什么才够诚意?” 宝珏圆眼从程氏身上一转悠,机灵道:“那可就要看你对大嫂嫂的感情了,你拿出的东西越贵重说明你对大嫂嫂的感情越深。” 程氏红了脸,指着宝珏嗔道:“你个小丫头还拿我开起玩笑来了。” 明松倒还泰然自若,“照你这么说你非得把整个院子拱手奉出也不够。” 宝珏拍手道:“大嫂嫂听见没,大哥哥对你可是情深似海呢!” 程氏红了脸就要去拍宝珏:“数你最爱胡闹。” 程氏体态臃肿,只是坐在炕上去拍宝珏,宝珏身子灵活一个侧身便躲过去,依然取着笑道:“大嫂嫂你也应该给我一份谢礼,若非我,你哪里可听得这般情深之话。” 众人笑了个仰倒,一道清朗的声音传入:“大姐姐这里好生热闹。”掀帘而入一位少年,只见他清俊飘逸,浅笑轻语间只有一股风流神采,饶是宝珏这般大大咧咧也会因方才自己的豪爽之语羞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