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到了沈老太爷寿辰,此时明理、明学皆受了部署,少清也被选做庶吉士。明生,沈宗德给他某个了外省的教谕,钱姨娘哭闹着不肯,大家的儿子都在京城,忒就把他的儿子往外放。沈宗德呵斥她妇道人家没见识,在外做教谕一方面历练历练一方面自己也好好学习学习,争取下科中个进士便可做正经大老爷。钱姨娘不依,沈家根基都在京中,在自己京边怎么就不能学习了,那就要放到那般偏僻之处。沈宗德被吵得没办法,再一个沈老太太也有不舍之意,说都是自己跟前长的,到底年纪还小不放心在外头,只得给明生谋了个京师旁边保定府下面县学一个教谕之职,钱姨娘这才罢休。 明生因着同窗两个兄弟都在六部,少清更是被选入翰林院做庶吉士,一比较下来自己却是最末流的,心中怏怏不大乐。 不巧就被沈老太爷瞧见了,便训了一顿,整天垂头丧气的算个什么事,你如今出去也要教导学生了,莫误人子弟,提起点精神气起来。 明生本就心中不快,被沈老太爷一训愈发不畅起来,便有些赌气道:“同是老太爷教的,怎就他们三个嫡出的被取中,莫不这科举也看这嫡出庶出的。” 沈老太爷啐了他一嘴,冷笑道:“你可快别说这个话罢,说出来连我都要脸红,你还敢和他们比较,出去可千万别说是我教出来的,我可丢不起这个人。”见明生抿着嘴,犹是不服气的样子,叫旁边小厮上去踢两下让他清醒清醒,小厮知明生虽是中了举的日后也有前途,但家里老爷一个比一个大,最大的就是老太爷,他叫踢大老爷他们都只能上去踢,更何况明生,上去便朝着明生屁股来了两脚。 明生被踢的移了两步也不敢吭气,只是一张脸涨的的通红低着头不敢看沈老太爷,沈老太爷这才冷哼道:“端的个心比天高的,真才实学比不上少清,认真听话比不上两个弟弟,小聪明倒是有些,我问你,我叫你练谢体你可有认真练。” 明生嗫嗫嚅嚅道:“都有照老太爷的吩咐练。” “再踢一脚。” 小厮麻溜的又来一脚。 沈老太爷这口气才算顺过来,横眉冷看他道:“说你小聪明你还不认,此刻还在这里狡辩,我自认教的没有错处怎就你一人没被取中,叫了你院里的人过来一问才知,原来我交代你们练的字,十张倒是有九张是你院里的人代写的。”沈老太爷探头问了一句:“我问你这是在骗谁呢?” 明生事情被揭发,只觉得一股冷汗从脊背蹿上,双腿一软就跪倒在沈老太爷脚边,忙道:“孙儿错了,不该欺骗老太爷。” 沈老太爷冷冷一笑:“你这不是在骗我,是在骗你自己呢!所以我说你也不必愤愤不平,如今这境况不可就你应得的。”说罢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地上,明生一人只觉得心气难平,日后非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好叫你们好好看我。 到了沈老太爷寿辰这日可真真叫热闹,沈宗德先是提出上次老太太寿辰委屈了,这次得弥补,老太太欣然同意了,并道几个孩子这些时日辛苦的紧,也要让他们好好放松放松。所以这般沈老太爷的寿辰就变成两老的寿宴暨庆功宴。 沈府里的三个老爷按品阶原是可以每房有个大房子的,因着沈老太爷健在,几房也就挤着住在一起。如今贺寿沈宗德兄弟三个欲好好请个戏班子来热闹热闹,宴席也要大肆摆起来,到时候接待客人的庭院都要备起来,此时方觉已无多地来摆。 沈老太爷倒说这些都是图个热闹,既无多的地就自己家里人坐一桌吃个饭便罢。 沈宗荣道没这个道理,那些个中了个举都要置新房好好庆祝一番,没得咱家中了两个进士这般光耀门楣,反要萎缩着做人,咱也不是高调宣扬,只是辟些开阔之地待客叫来人看看咱们沈家的气派,这也是老太爷的脸面嘛! 沈老太爷听着也有些道理,只是左右都是府邸倒无处可辟。 沈宗荣提议,房后还有一片空地正好可以辟个做园子。 沈老太爷道:“那处空地前两年还是有人住,不知怎么就荒废了,如今也不知道产权属于谁的,若想买下来未必这么容易。” “这倒简单,左右访访便知。”沈宗荣道不觉得这是个事。 兄弟三人商定,便去派人去访,这一来二往便访到了萧左相那里,原来那处房屋是原先萧左相送与一个门生的一个花园,自几年前钱立如案,那个门生被牵连进去后那处花园便被荒废了。 萧左相倒极热情,说他也是爱才之人,向来敬仰老太爷学名,如今子孙又是这般的争气,沈老太爷不嫌那处花园狭小,送给老太爷当贺礼也无妨。 沈老太爷十分犹疑,原先朝中党派之争,他向来保持中立,也告诫几个儿子千万不要掺和进去,若受了萧左相的花园未免会被人打入萧派,下面孙子初入仕途还是不要卷入其中为好。 沈宗荣倒是不这么想,且不说这园子原本就做花园的,地势开阔,且房屋零落,如今败了那些个梁栋早被拾荒之人捡走,花园废了只剩一点杂草,翻新起来只需翻个地造两个亭里便能用。只说如今萧左相权势煊赫,朝中谁人不想依附他,如今他亲自伸来了橄榄枝,沈家若拒绝了难免会得罪他,不如就接受了这好意,下面子孙也有这靠山岂不更好。 沈老太爷一番深思,拒绝固然不妥,但白拿这院子又怕落人口实日后卷入政党之争,便让沈宗荣拿了同市价等值的银两送去萧府。 沈宗荣接了银两当面应承下来,回去仔细一琢磨,自己原在宿迁之时举步维艰,两个亲家一个平阳侯一个中书省程大人,也算是有权势居高位了不也指望不上。先不说那些都是大房的亲戚与自己隔了一层,就算是他的亲家也未必得力,上次钱立如之案平阳侯自顾不暇哪还敢伸什么援手,另一个程大人与沈老太爷如出一辙的脾气,顽固不化、迂腐难说上话,且不说他三房了,连他的亲女婿明松不还在翰林院苦熬,也不见他帮忙,他也只好另谋出路罢。说到底能回京城靠的还是两个女儿之故,这其中弯弯绕绕有一半是因萧左相的缘故。原来他日思夜想只恨不能和萧左相攀附上关系,如今萧府主动亲近岂有不靠拢之理,当机立断,瞒下了买院钱,另备了一份极厚的礼送去萧府,一来二往算是与萧府搭上了关系。 得园子,沈家便抓紧修缮起来,大老爷沈宗德、三老爷沈宗荣公务繁忙,便由沈宗普带着明勇主持,二人在旁协助。 整个园子其他一概先缓缓,先打上一圈的墙,在立起几个凉亭置上花草,紧要的先搭上戏台子再围一处看戏的凉阁。其他客人休憩的地方便先将大老爷沈宗德的外书房收拾出来权当起卧之处,如此这般下来粗看也颇为体面。 到了沈老太爷寿辰这一日,真当是热闹非凡。程氏大着肚子不好劳累,葛氏又是一心念佛万事不管的,二房冯氏老太太不太喜欢,所以上上下下便由郑氏帮着打理。 这段时日郑氏真可谓是忙的脚不沾地,连两个女儿都使唤起来,宝璐便单管厨房、宴席采买及客人茶点一概事宜,宝琪便单管客人迎接起坐安排,并另请了宝莹单帮着招待。 宝璐何曾做过这事,早就没了主意,想向郑氏咨询一下往日惯例如何,郑氏早已忙的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哪有空给你指导。 可巧宝玲闻了喜讯回来祝贺,听宝璐说起这事,当即道:“茶水这事做好了落不着一个好字,做差了立刻就能被人觉察出来。你不必在这苦恼,紧要的是先去问大奶奶往常的惯例是如何的。” 宝璐一拍脑袋,如今一个现成的老师闲在这里不知道请教,还在这烦恼着,当即携了宝玲去请教程氏。 程氏惯是喜欢宝璐的,一得知宝璐帮忙协助茶水,正想叫她过来嘱咐嘱咐,可巧就见她们姐妹二人进来了。 程氏让雪夕奉茶上来,笑道:“还不算笨,知道来我这。” 宝璐道:“大嫂嫂你就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快快给我这迷途小儿指点迷津。” 程氏道:“你也不必慌张,咱们坐下来慢慢说。”说着让二人坐上炕来说话。 宝璐与宝玲上了炕,宝玲正襟危坐,一张小脸认认真真看着她,连茶水也不顾喝一口。 程氏一看笑了:“这般认真正经,若是个男孩子必也能金榜题名了。” 宝璐吐吐舌头笑道:“我还是乖乖做女孩子吧,咱们家书香门第若不能高中了岂不被训死,你以为人人都是大哥哥呀!” 程氏羞红了脸笑道:“没个正经的,在这般玩笑我,可要轰你出去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宝璐当场舔着脸笑:“好好好,我一个字都不多说了,还望大嫂嫂教我一教。” 程氏坐在炕上,手搭着高几,略一沉吟便道:“迎接招待倒还不妨事,小厮丫环们候着往后园领去,那些相熟的夫人、太太们自会一处说话,宴席采办,陈妈妈她们都是老手,菜单都是拟好了的,况三太太也会过问出不了什么大事,倒是这个茶水是细微之处,做得好也无人注意这个,做不好可就立马觉得被怠慢了,这事若没个章法可要乱套的。” “依我看到时你就这么办,厨房的事我交代一声宴席上菜肴之事尽可让陈妈妈管着,一个你也省力些,一个你也脱开身安心照看客人茶水。”看宝璐睁着溜溜的眼睛,极认真的点头,程氏微微笑,抿了一口茶道:“那些个丫环婆子惯是备懒的,这段时日我怀着身子不大管制着她们只怕愈发的偷懒了,你年轻面子薄话说不出来,只怕她们推三阻四的搪塞你,须得每件事都分到位才行。” 程氏接着道:“这么着,到时候你把这些丫环婆子分一分,一群专管在厨房烧茶做点心,一群专管这碟碗瓷盏,一群专管这送茶端水,每一群分三班轮流起来。” 宝璐用心记下,思虑了一回抬头笑道:“再也没有比这更妥当的了。” 宝玲笑道:“宝璐年纪小,抹不开脸说话只怕到时候让人难以信服,还要劳烦大嫂嫂拨个丫环给她镇一镇场。” 程氏眼睛一亮拍手赞道:“这个我怎么没想到,方才说的时候我还在想,如此安排是妥当的,只怕那些婆子浑水摸鱼的坏了事,七妹妹被糊弄了也不知道的,若是我身边的人过去她们俱是怕几分的。”想着马上将雪夕叫过来:“老太爷寿辰那日你便在七姑娘身边帮衬着,若有不服的你尽管来回了我。”又转头对宝璐她们道:“雪夕是惯常跟在我身边的,那些个婆子也畏惧几分,你尽可放心。” 宝璐感激不尽忙站起来拱手鞠了大大一个躬:“多谢嫂嫂、姐姐们相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