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璐坐在轿中手中捧着带着余温的杏花糕。翠芸是个精力旺盛的一路上嘴也不曾停歇,刚一出王府就跟宝璐小声的嘀咕该是带些杏花回去明儿还能做些,过了会又同宝璐嘀咕,这边楼高那边楼低,这家的狮子好威武那边的匾额很气派。 宝璐暗想幸好让她走着路消消食,否则在轿子里这一路上她的耳朵可受不了。 “喝~” 轿外一声惊叫乍响令宝璐吓了一跳。 轿外轿夫高喝:“王府的轿子何人敢拦。” 只听有两声痛呼声,宝璐还来不及掀帘去看,轿子猛然剧烈晃动起来接着一下子落在地上,宝璐慌忙扶住两壁方能稳住自己,紧接着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有兵器相击的尖锐声,也有人惶然而逃纷乱的脚步声。 “翠芸!翠芸!”气氛令宝璐立刻紧张起来。 “姑娘莫出来,姑娘莫出来!”翠芸紧紧贴在轿窗边,颤抖着声音,竭力忍住不让自己叫出声来,以免引人注意。 “外面怎么了,我听到有人在打斗。”宝璐也十分紧张,偷偷掀了帘子一角看,只见前面有辆马车停在路中,马车旁有几个持长剑长刀的人打在一起,其中一人一身靛蓝劲装身手十分矫捷,周旋在几个黑衣人之间丝毫不落下下风,只是黑衣人人数众多一时占不得上风,而抬轿的两个轿夫此刻早已不见踪影。 宝璐心中慌张,既怕留在原地被这股打斗波及,更怕出了去无头苍蝇般逃跑更落入险境,如墨般的天色愈发令她紧张起来。 眼看着胶着在一起打斗的人有渐往这边的趋势,宝璐忙喊了一声:“翠芸快躲进来。”冤有头债有主,总不可能无缘无故打到她轿中来,只要她闷声不出,待他们打完了再出来。 帘子一掀翠芸钻了进来,她吓得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抓着宝璐颤声道:“姑娘怎么办,方才黑衣人往这边扔了和东西,轿夫一人被打伤跑了,另一人也跑了。” 宝璐心中也很慌张,抱着翠芸强做镇定道:“他们不是冲我们来的,定是冲着前面那辆马车的,王府的人训练有素想必方才只是一时慌神了,此刻定是回去搬救兵了,我们只要静声在里头坐等着应不会有事。” 翠芸点头如捣蒜,自我安慰般:“我们不吱声定是没事的,定是没事的。”轿中主仆二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另一边马车上,一双洁白修长的手挑起车帘一角静观外头情形,后边传来一道声音:“云霁,你这招引蛇出洞很是妙啊。” “不过是几个小喽啰,算不得收获。” “噗”折扇应声而开,“看来有人按捺不住了,只是一道弹劾而已,好戏还在后头呢!” 他无声的弯了弯嘴角,眼中无半分温度。 “飞剑在外面还好吧。” “他能应付。”说罢,他掀帘下车,引得后面的吴豫一阵紧张:“你要干吗?” 黑衣人见正主下来,立刻转向攻向他,飞剑反应很快三两下挡下了攻势。 “留活口。”他抛下一句便走往轿子这边去。 飞剑见他下来,怕他有意外只想速战速决剑下的招式愈发凌厉起来,几个黑衣人明显抵挡不住。 后面的吴豫小心的绕过打斗范围,忙跟上前去,抱怨道:“我说云霁兄呀,你不好好的待在车上是准备给飞剑出难题吗?飞剑也很累的。” 他光洁的下颔朝轿子一点,“方才在车里听轿夫说是王府的轿子,怕是老参知的客人,无端受了惊吓不知现今如何。” 吴豫潇洒的一开扇子将一把绘着白鹤石松图折扇扇的哗哗作响,看看轿子又看看他,皱着眉头道:“毫无动静,别是吓晕了吧。” 他不置可否,大步行往轿子,事出突然也只好行非礼之举了。 红绸轿帘被一只手抓住了,轿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宝璐脑中一片空白,情急之下将手上的东西用力扔了出去,心理上希望有打退的效果,剩下的便只有惊声尖叫,主仆二人一声更比一声高。 一团带着女儿香及花香的不明物从轿中飞出来,不偏不倚正中他脸面,一声声的尖叫令他立刻松手后退两步,拱手作礼:“抱歉,不知是两位姑娘,多有失礼。” 吴豫看着他的玉洁的脸上沾了一片白色糕末,想笑又不敢笑,默默的将脸隐在松枝白鹤展翅后,留一双笑眼瞄着他的窘态。 后头飞剑已经利落解决了所有黑衣人,剑剑避开要害只挑手筋脚筋,后头一片哀嚎之声。 此刻街角亦响起一片吵杂之声,有一人似是领头,看到他们朝这边指来:“轿子在那边,轿子在那边!”不消说应是方才轿夫回去搬来的救兵。 他一抹脸手上沾了些糕状物,清风徐徐来,鼻间回荡的似是杏花味,吴豫极猥琐的凑上前去嗅了嗅,兼用扇子轻轻扇了两下风。 他嫌恶的一把推开吴豫,转身往回走。 吴豫摇着扇子跟上前来道:“云霁你闻到没,这味道好像李嬷嬷的杏花糕,以前我们在常州府学每年过年不回去的时候,从年头到年尾你们家老太太就会托人送来各种东西,我常蹭你吃的,脑子里至今都有李嬷嬷菜的味道,这杏花糕的味道就像是出自李嬷嬷之手。” 他略带嫌弃的瞥了一眼吴豫,只见他犹自沉醉在美好的记忆中,无奈的撇过头去瞧飞剑那边情形。 飞剑身手很好,黑衣人一个都没跑皆在地上哀嚎,这些小喽啰不值得他费心,他三言两语交代,“通知京卫指挥使司,后头应是王府之人,跟他们解释一声。”说罢便要撩袍上车,突然又想起什么般,回身对飞剑又交代了一句:“轿子里头两位姑娘怕是王府娇客,今日许被吓到,好生跟王府赔个不是,若有必要护送一段。”说罢这才上车。 飞剑是处理的这些的老手,剩下自然不用他多说。 吴豫跟了上来,看着神情意犹未尽:“自打李嬷嬷去世,咱们又来了京城,再也不能吃到那等江南风味了。” 他敛了敛衣袍,心思还在今晚的事上,他们既会派杀手必是慌张了,但这些人滑入泥鳅,他须得又十分把握才能一击即中。 吴豫看他脸色便知他在想什么,悠悠道:“欲速则不达,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咱们还得等一等。”说罢,立刻兴趣盎然道:“今日这糕勾起了我的馋虫,明天咱们就去‘江南好’酒楼大快朵颐。” 他悠悠掏出锦帕将脸上残余的杏花糕拭干净,又将锦帕往座垫一扔才道:“此事虽小却可借题发挥一番,你说我会错过此等佳机。” 吴豫痛心疾首:“不懂得享受生活的石头,整日只知道扑在朝务上,怪不得你家老太太整日拉着我让我给你找个老婆,我看你再过几年怕是吃饭睡觉都可省了,届时我可不会理会你。” 他一笑,便如如春风化雨,冷淡的脸添了几分春色:“那敢情好,我就不必忍受你在我耳边整日聒噪了。” 吴豫“啧啧”两声,毫不介怀,“唰”打开纸扇慢悠悠摇道:“呆头鹅,等我离了你,你就知道我的好处了。” 他只差没做两个嫌恶呕吐的表情给吴豫看,但只怕如此一来吴豫会更开怀,对付吴豫此人你越跟他抬杠他越来劲,冷他一阵他便也自觉无趣安静去了。 他心思又回到今日之事上,待会京卫司的人一来明日圣上便知,那边的人也会知晓,这件事他要它发酵起来。他又仔细的在心中盘算了番各方的反应,务必保证万无一失。 车帘被夜风吹起一角,没有预防的贴上了他的脸,唇间有东西微微滑过,落入齿间有微微的香甜,他一怔许是方才的杏花糕的残渣,思绪一时不拢飞向江南的烟雨。 宝璐二人在轿中的神经绷到了极点,直到外面一片嘈杂,听着不像是坏人了,宝璐方才壮着胆子掀帘去看。 外头的人忙道:“姑娘受惊了。” “那些人都走了?”宝璐小心的问。 外头的人忙答:“方才是个意外,他们已经被飞剑制服了,待会京卫司就来,小的们先送姑娘回去。” 翠芸听闻没事了,早已按捺不住想去外头瞧个究竟,掀了帘子便出去。 宝璐吁了一口气,事态平复便好,此刻才想起杏花糕,左右找寻不得,这才想起方才有人想掀帘,她太紧张了,本能的扔了东西出去,想是把杏花糕扔出去了,但那一声低沉的“失礼”想来不是那些黑衣人,自己既损了杏花糕又扔错了人,心中有些郁闷。 轿子很快重新被抬起,本就走了一半的路,没多久便回到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