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小壮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倒不是谁欺负他,而是左屯卫屯营的操练,在试飞过程中出现了伤亡。
虽然知道自己已经倾囊相授,伤亡也是难以避免的,铁小壮还是很沮丧、很自责,坐在定远将军府的石阶上,一言不发,神情颓废。
范铮慢慢走了过来,递了一葫芦绿蚁酒给他。
铁小壮麻木地接过葫芦,本能地灌了两口。
“为什么?”铁小壮喃喃道。
“为了保家卫国,为了不在异族铁蹄下哀嚎,总有人会牺牲。那个人,也许是你,也许是我。”范铮淡淡地开解。
虽然范铮的武艺就是个渣,可真需要人命顶上,又别无选择的时候,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大唐的安宁祥和,靠的就是一個个翊卫、府兵牺牲,才给百姓过上昂首挺胸的日子,不用在别人的屠刀下卑躬屈膝。”
“左屯卫屯营翊卫的抚恤,朝廷一文钱都不会少。所以,你需要琢磨的是,怎么让其他人都能适应风向、风力的转变,让你阿耶研究出更好的滑翔机。”
“喝完这葫芦酒,去睡上一觉,明天起来,又是活蹦乱跳的铁小壮。”
铁小壮喝完最后一滴绿蚁酒,微带醉意地摇了摇葫芦,失望地随手一扔,葫芦在石阶上滚了几滚,还好没摔炸。
“睡!”铁小壮歪歪倒倒地往家走。
年轻人,毕竟是没经过酒精考验,战斗力不行啊。
角落里,铁大壮愁眉苦脸地走出来。
“县男,我家大郎,不会有事吧?”
这就是当阿耶的,既盼着娃儿出人头地,又怕有个好歹。
范铮长长地舒了口气:“朝廷传回的消息,铁小壮倒是没有亲自飞,却因此才自责的。”
“身体无恙,只要不时疏导就好。另外,准备给铁小壮说一门亲事吧。”
范铮担心,哪天这头小倔驴自己跑去试飞了。
还是不留遗憾、留个娃儿,会沉稳一些吧。
铁大壮犹豫地打量了范铮一眼:“可是,诏令上不是说,男二十、女十五吗?”
诏令是这么说没错,可地方实施,通常是按男丁二十一、女及笄十六来办。
铁小壮,满打满算,也才十三啊!
对于范铮留后的用意,铁大壮是坚决支持的。
百年之后,总要有人给自己上香火供奉吧?
虽然铁大壮打算娶苦贞贞了,可对苦贞贞孕育的能力是持否定态度的。
当初在乐喜家,苦贞贞但凡诞下一男半女,也不会为乐林氏所痛恨。
范铮呵呵一笑:“那个诏令,是针对百姓家的,铁小壮已经有了官身,可以脱离这行列了。”
“那些权贵,九岁嫁妹娃子,十一岁当阿耶,常事了。”
“再说,铁小壮这算是为朝廷效力,大不了我跟陛下请个慈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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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铁小壮挣扎起来,漱口、洗面,换洁净衣裳。
舅父说得对,总有人会牺牲的。
也许是翊卫,也许是府兵,也许是自己。
少年郎就这一点好,有什么心事,一觉之后就恢复了。
或许其他人会有残留影响,铁小壮不会,他不仅身体皮实,心理也挺皮实的。
院门打开,阿耶铁大壮碗里盛着两个蒸饼,递给了铁小壮,笑呵呵地对万年县户曹官媒乌氏开口:“虚岁嘛,可以算十四了,身子壮实,还有一个陪戎副尉的官身……”
铁小壮咽下嘴里半截蒸饼,奇怪地嚷嚷:“阿耶你不是要张罗娶后娘的事?扯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