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皇长子,按常理来说,朱常洛应该很容易能见到皇帝。
其实不然。
除了逢年过节外,朱常洛大多数时候去见皇帝,都会吃闭门羹。那些侍从进去禀报后,再出来总是一个意思:皇帝很忙,已知悉,殿下请回。
这次也不例外。
朱常洛不出意外又在乾清宫的日精门吃了闭门羹。
好在他早有预料。
万历皇帝是个很有个性的人。
对皇城内廷来讲,皇帝就是皇帝,是至高无上的那一个,一言九鼎,翻脸无情。除了太后和郑贵妃外,他对任何人都很冷漠。
对外廷文官来说,他脾气倔强,认死理,一言不合就罢工,不太容易相处。很容易让老臣们联想到嘉靖皇帝,也是一样的倔强认死理。
嘉靖皇帝那简直是神仙,外廷大臣被他调理的欲仙欲死,哪一个敢炸刺?万历皇帝与他爷爷嘉靖的最大区别,就是手段不够强硬。
当然,他也没有嘉靖皇帝的手段。
就像如今,外廷一个个的都敢指着皇帝的鼻子骂街,放在嘉靖朝,谁敢?整不死你!
在朱常洛看来,万历皇帝就是一个简配版的嘉靖。各方面都想学他爷爷,但又都没学好。
从朱翊钧十岁登基,改元万历,一直到万历十年。这十年间,朝政大权基本掌握在内阁手里,掌握在首辅张居正手里。
文官集团的权势达到了最高峰。
从万历十年开始,也就是朱常洛出生的这一年,张居正去世,朱翊钧亲政,收束朝政大权。皇权与文官集团产生激烈交锋。
国本之争就是权力争斗的表现。
双方互不相让,谁也不想妥协。
历史上,倔强的皇帝开始了长达几十年的抗争,他开始不再上朝,不再接见那些让他厌恶的外廷大臣,只有内阁几个大学士才能偶尔见他一面。
如果是嘉靖皇帝,他会如此“温和”的抗争几十年?怕是外廷的人早就被换个几遍了。
要是万历皇帝真能学到他爷爷的六成火候,朱常洛也不用来冒险。
为了不让大明的根基动摇,他又不得不来。
“父皇很忙?想见皇帝陛下一面可真难。”
朱常洛笑着略带讥讽的说了一句,也不管这话会不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值守太监面露难色,小声劝道:“殿下慎言,外面天凉,殿下还是尽快回去吧。皇爷正在里头发脾气呢,火大得吓人,免得到时迁怒于您。”
朱常洛点头示意,表明明白了对方的好意。
他拿出提前准备的火漆蜡封尺牍,递了过去,“那就麻烦公公交给父皇,就说……”
想了想,朱常洛随后摇摇头,把十万火急、很重要之类的词咽了回去,这件事最初不能急,越平淡视之越好。
“只需说是我给父皇的便好。”
“殿下宽心便是。”
“多谢。”
朱常洛说完,不再逗留,回景阳宫去了。
……
朱翊钧又拿起一份奏疏,先是看了看落款,给事中王如坚……
看到是给事中,他眉头皱的更深了,这群科道言官最讨厌。不用想也知道,又是一封阻止三王并封的奏疏,强忍着不耐,还是看了起来。
“陛下虽怒群臣激聒,更定册立之期,然未尝……今已届期,忽传并封为王以待适嗣,臣谓陛下非真待也……国本早定,惟元子是属。即陛下春宫受册时,止六龄耳,宁有待嫡之议与潞王并封之诏耶?况宫闱……”
朱翊钧再也压制不住心火,把王如坚的奏疏摔在奏案上,面无表情的低声骂道:“狂悖匹夫,朕之家事,安敢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