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山之所以如此得名,是因为山上雾气常年不散,景色朦胧。 也因此,危机四伏。 原景时看着走了一路默默划了一路标记的钟琰娘,问宣斓道:“你说的精灵族,为什么会在这里?” “准确来说是因为避祸藏在迷蒙山地下森林,不过这只是个传言,能不能找到还不知道。有史可记的精灵族已经灭族了。” 柳下姚听到这话跳了脚:“你就为了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言,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还不惜打伤无忧姐姐,逼我们与你一道来此,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原景时目光沉寂,一言问出关键:“你是为了救谁?” 乐无忧是来到这里才受了伤,若说宣斓是为了帮他救乐无忧才来到迷蒙山是不可能的。只是为了一个并不可信的传言,让宣斓来不及打探就以身犯险,未免有些可疑。 她说精灵族擅长治疗之法,那么一定是为了救谁。 宣斓静默了一刻,直到倾城与陵游都带着复杂的目光看向她,她才缓缓道:“不救谁,就是为了铲除这些戴罪之身。” 她回头看着原景时道:“你不是猜到了么?我同你一样,在家中,我也为权力之争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我要活下来,就要去做别人都做不到的事。” ** 几人在迷蒙山转了许多日都没有任何收获,即使钟琰娘作下了许多记号,但是还是似乎有了迷路的迹象。 钟琰娘看着树干上自己做下的标记严肃道:“我做过的每个标记都有细小的差别,只有我才能看出来。这里我们已经来过三次了,虽然景致好像不同,但是记号不会骗人。” “这地方这么古怪,难道鬼打墙了?” 陵游无语地看了柳下姚一眼,这丫头看过的话本子还真多,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玩意儿? 牧长歌想了想,对宣斓道:“从前祁云山布置过一种迷障,会让闯进来的人迷路,是为了保护我所住的山洞不被发现。我发出动静吸引你们前去的时候取消了迷障,所以你们才能长驱直入。这地方,会不会也设下了迷障。” 倾城闻言道:“若果真如此,设下这迷障之人必定修为深厚,连我们几个都能困住。更遑论那些凡人。” 柳下姚听牧长歌说出了真相,连忙问道:“那你可知道怎么解么?” 牧长歌道:“从前在祁云山设迷障的时候,我听人讲过,这种迷障暗合五行八卦之法,与星轨相对。这里的迷障比从前祁云山里的强许多倍,除非精通奇门八算,否则……” 宣斓沉声打断:“祁云山既然有这种迷障,想必你应该会一些?” 牧长歌摇头道:“那迷障并非是我设下,我对此一窍不通,只是因为……教授了我进出之法,所以我才能在祁云山行动自如。” 原景时抬头望了望天空,雾气弥漫,到了晚上根本看不到天上的星星,他即使向原知意学了一些观测星象的办法,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陵游皱眉道:“这雾也是迷障的一部分,是劈不开的。设置这迷障的人果然计算周到。” 倾城性子火爆,一时焦急口不择言:“若是步公子在,何至于此!他闭着眼睛也能破了这迷障……” 话音未落陵游立时出手,身影一闪就钳住了倾城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倾城双脚不挨地面,在浓重的窒息感里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花容失色,慌乱求饶道:“主子……饶命……属下……属下……知错了……” 倾城虽说是宣斓的近卫,不过一直叫她作姐姐,本来众人以为她二人关系极好,看到此时此景却又吃了一惊,倾城那句惊惧的“主子”,更是听得人心惊胆战。 陵游面色极为冷冽,杀气浓重:“被流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学乖,禁令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么?” 宣斓任由陵游将倾城掐得越来越近,倾城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了。 柳下姚从没见过宣斓如此冷漠和陵游如此狠厉的模样,害怕地躲在原景时身边不敢出声。 场面凝滞,剑拔弩张,命悬一线。 一向冷淡的牧长歌本来偏着头看都不看,却又转过头来看着这场面想了一想,正要开口,宣斓低头连眼都不抬地淡淡道:“谁都别管,长歌,尤其是你。” 牧长歌怎会听不出其中威胁的语气? 她又转过了身去。 宣斓神色自如,语气像谈论天气一样自然:“慢些掐,死得太快,她不长记性。” 陵游领命,手上的力道控制自如。 命如草芥,这就是宣斓的态度。 原景时很早之前就发现了这一点。 她高兴的时候,会让人死个痛快,如果赶上了她心情不好,她会变着法子地折磨人到死为止。 她杀一个人,就像闺中小姐折一枝花,如此漫不经心。 宛如深宫之中争权夺势高高在上的那些贵族。 陵游终于松了手。他甩了甩手,取出一块手帕来擦干自己手上的绿色汁液,随即将那脏了的手帕,扔到了躺在地上的倾城身上。 那倾城,原本一个艳色无边的妖冶女子,便那么凄厉地躺在地上。她的身子慢慢发生变化,最终变成了缇色衣衫里一株掐断了花枝、花瓣破碎枯萎的缇色花朵。那形状,正是她从前发簪上花朵的样子。 宣斓挥袖,一把火将花朵和残留的衣物饰品烧了个干干净净。大火凶猛,飞快地在森林之中绵延开来。 柳下姚不断拍着袖子,以防火烧到身上,焦急道:“宣斓你难道要烧死我们么?” 宣斓面无表情:“等着罢,这迷障很快就不复存在了。” 她从小修炼绯亡花,经由此花燃出的火焰,不比任何神火逊色。既然没有什么办法和平地解开困境,那就干脆通通烧毁。 从没有什么,是她想做而做不到的。 从没有什么,是没有他就办不了的。 她站在大火之中静立不动,陵游伸手结出一个结界来,将余下众人都护在其中。众人也不推脱,方才他们亲眼所见,这火如此猛烈,连牧长歌刚刚结下的结界都被直接烧毁,不起任何作用。 神火认主,陵游是宣斓近卫,自然不惧这火。他沉默地看着宣斓的背影,往日种种,千头万绪,全部涌上心头。 公子,你当初千万般爱她,可曾想过她对你千百年都不曾削减的恨意? 公子,若你如今在此,若你在此,看到她如此,你会否后悔? 从前年幼,世事无争,恍如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