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无恙? 看着以为早已离世的她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语笑嫣然说好久不见,谁来告诉他,他应该要如何作答?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世界也变得静止安静,没有别的声音,就只剩下她了。 就只是她了。 他素来温和沉稳,做事不急不缓,一切尽在掌握,此刻却一步上前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你是真的……不是梦罢……?” 她愣了一下,从没想过他竟会有这样的反应。 然后她微微笑了:“谁能杀我呢?” 她身后,骆晞因站在阴影之中,看着这两个人相拥,开口:“姐姐。” 原夜凝这才看到骆晞因,怔愣间宣斓已脱出他怀抱。 她在晚风里轻笑着看他,眉眼精致,深不可测:“愔儿兴许没有告诉你,我是她的姐姐,亲姐姐。” ** 夜色浓重,原夜凝在骆晞因的门前犹豫许久,最终下定决心抬起手来敲门。曲起的手指挨到门框的那一刻,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骆晞因清雅的面容出现在她面前。 这么久了,原夜凝才通过她眉眼里酷肖宣斓的傲气,看到了属于她的美丽。她的容貌比不上宣斓,却也是难得的美人,宣斓的双眼精致美艳,可她的双眼自有自己的一番风韵。她的双眼清澈透亮,和她整个人一样,在黑暗的夜里,犹如亭亭玉立的一株风荷。 军中、京中,不是没有过他们二人的传言。经由皇帝默许,又是这样的一对天偶佳成,如果在一起了…… 原夜凝收回打算叩门的手,姿态优雅,丝毫不见尴尬仓促的意味。可最终他也只是微微笑了笑,没有说出话来。 倒是骆晞因,快速调整了见到他的惊讶,问道:“大晚上的,怎么来这里了?” 原夜凝道:“方才安置了你姐姐,过来看看你睡了么……” “若睡了,你要如何?若没睡,你又要如何?”骆晞因微笑着打断了他,平静里突然带上了与气质完全不同的凛冽,“我要走了。” 原夜凝怔了一瞬,表情有些凝滞,随即舒缓下来,便是摇了摇头。 真是亲姐妹。 这般决绝的样子,真是一模一样。 骆晞因在静默里又回复了原本的模样,她声音低雅:“将军,你知道你自己的心意么?人总要知道自己的心意,才不会辜负自己,辜负别人。” 她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既然一直喜欢她,既然她现在来到你身边了,你我又何必再浪费时光。本来……我们也两两无意。” 琅山三少主纳漓兰愔在漫长的时间里也遇到过心仪的男子,即使没有别人知道,可她自己清楚明白,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需要拥有多大的勇气,又需要承担多么沉重的绝望。 既然这一切已经如此,何必又要让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深爱的女子为他设下的局,何必让他难堪。 何必让他才尝到久别重逢的喜悦,就那样难堪。 她越过他,离开他,声音都散在风里:“再见了,将军。” 之所以答应姐姐来与他逢场作戏,是不是因为他那样一副容貌那样一种性情呢? 就像是另一个弋翟。 就像是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一样。 再见了,将军。 黄粱一梦。 终须醒。 ** 与落月城相对的,原本属于南国的那座边城,名为流星。 原景时的部队,就驻扎在已经属于他的南境的流星城。南国都城的皇宫血腥尚在,他还不是很想住进去,于是就一直留在流星城的行宫里。 此刻,他拿着一封密信,敲开了卓婧延的房门。 卓婧延如今可以说是声名显赫了。她出身神秘巫族,跟在原景时身边征战,不知为他取下了多少战役的胜利。 “卢妃策明面上与大韩撕破之后,原致郢就一直在想办法堵住南境。”原景时把一封拆开过的密信放在了卓婧延面前,“果不其然,他派了原夜凝来。” 卓婧延与以往一般的一身浅绿色衣衫翠意含烟,她笑了一笑,明眸皓齿,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还有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优雅。 “探子回报,原夜凝身边带了一个女子,听亲卫言语,也是出自巫族。”原景时坐在了卓婧延对面,卓婧延的侍女密雪上前,给原景时倒了一杯茶,原景时接了,接着与卓婧延道,“那女子名唤作凤沉璧,你可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密雪放下茶壶的手颤了一颤,素瓷茶壶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卓婧延没什么表情:“你去看看,我让碎玉弄的东西,她弄好了没有。” 密雪领命而去。 原景时瞧着密雪退下了,这才道:“密雪没有碎玉大罢?不如她沉稳也正常,多练练也就好了。” 卓婧延应道:“怎么,我不过从家里带来两个侍女,就要被陛下您如此教训?” 语气很是不耐了。 原景时毫不在意,笑意更浓,眼神紧盯卓婧延:“我只是好奇,杀了她之后你回到巫族,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如今又冒出一个巫族的女子来,莫不是……” 他用一种已经猜到了全部的肯定语气问道:“你已经失去了族主的继承权,如今正被赶尽杀绝罢?” 卓婧延整个人都在那一瞬凝滞了,这更让原景时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的确,我输了,除了趁乱逃脱的我自己的几个侍女,我甚至还没有回去参与那场斗争,我就输了。” 她以为自己毁了兰轩,她以为那个位置简直手到擒来,可当她带着近卫另楚想要回到琅山的时候,还没能靠近,就被从琅山逃脱的碎玉密雪拦住。 “主子不能去!”三个部下死死挡在她面前,“主子,我们回不去了。” 她是琅山的大少主,自小被严格教导仪态,从未在任何时候有过任何失态,从来不做任何与自己身份不符的事,所以那个时候,她依旧还是那个端庄大气、在任何时候都淡然冷静理智的纳漓兰姒。 但是也不过只是一条什么都没有的丧家之犬、一个一败涂地的手下败将而已。 卓婧延看着原景时慢慢显露出激动的眼神,冷声道:“可是那又如何?你以为宣斓又像以前那样死而复生、用一种谁都意想不到的方式带着所有人的怨恨回来么?” 原景时原本炽烈起来的目光就如此冷了下去。 是,他以为,她还会回来的。 他的印象里,她是百战无伤的。 她那样睚眦必报,他如此对她,她怎么会不恨他,怎么会不回来报复他? 可是,他等的她还是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