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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水焰头一次遇到玄沧,是在荀山行宫。  那是四海龙族的行宫。四海龙王互为兄弟,总是会时不时聚在一起。洪荒之外有包裹阻绝的洪荒禁海,荀山就在禁海之外。  那是水焰十岁时第一次去荀山行宫,她听说洪荒禁海之中有镇守的凶兽凶溟,十分好奇,便偷偷溜去了禁海,想要偷偷看一眼。  然后她惊动了凶溟。那只凶兽带着不容人反抗的强大力量攻向水焰,水焰几乎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步步退却,任由凶溟摆布。  昏迷的前一刻,她眼前看到的,是向着她的方向飞速游来,缠上凶溟救下她的一尾白龙。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荀山行宫了。南海的王后曲俐虞担忧地坐在女儿的床边,见女儿醒了,立刻将“哇”的一声哭出来的水焰心疼地紧紧抱在怀里。  水焰后怕,躲在曲后怀里哭了许久,然后听见有女官来报,东海的九太子来了。  白衣如雪的清俊少年打帘而入,站在外间恭敬拱手行礼,抬头时云淡风轻,剑眉星目,长身玉立。  “听闻十妹妹醒了,十妹妹无碍罢?”  恍惚记忆里一瞬闪过的白龙身影,突然就和面前这个人重叠了。  曲后道:“焰焰,你要谢谢这位九哥哥,便是他送你回来的。”  水焰又钻进了曲后怀里,可是却微微露出了笑意。  就是他。  所以说,水焰存了嫁给玄沧的心思,是很久的。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这样的故事虽然俗套,却是发生几率相当高的。命悬一线的时候,任谁看到玄沧这样的少年,都不会不动心的。  无论是看人形,还是从龙的角度出发。  可是水焰怀揣了这么多年的爱意被一纸婚约摊到明面上的时候,她爱的那个从来云淡风轻的男子,却是依旧云淡风轻地说:“我不同意。”  四个字,粉碎了她不知多少年的希望。  她舍不得玄沧。听说玄沧被幽禁在东海,依旧狠不下心,只能偷偷跑去,心想着只要自己悄悄看一眼就够了,她不贪心。  可这一眼,她看见了玄沧拿着一方深绯色的丝帕,上面的花纹,是代表兰轩的绯亡花标志。  坐在玄沧身边的琲罂说:“琅山的二少主?你就是为了她才拒婚?”  玄沧在任何人眼中都是不容置喙的明日之星,代表着整个龙族的荣耀,没有人会知道那个素来行事不羁离经叛道的琲罂,暗地里居然会和玄沧成为知己知彼的挚友。  就是因为知道表面上一本正经的玄沧不知和琲罂一起做过了多少疯狂粗鲁不可置信的坏事,所以此刻二人交心的谈话,才可以让水焰轻而易举地相信,这都不是假的。  她最最亲密最最信任的好友,她最最照顾的小妹,居然这样不动声色地抢走了她喜爱了多年的男子。  可明明寿宴之上,她还与她暗示过。  水焰从来都是风风火火直来直去的性子。知道了真相,看着玄沧在东海的宫殿里幽禁受罪,她就愈发受不了躲在琅山做缩头乌龟的兰轩。她直接杀到了琅山,恰巧就遇到山顶上独自一人发呆的兰轩,二话不说就带着一身杀气攻过去。  “玄沧拒婚的事穿得沸沸扬扬三界人尽皆知。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他,却还躲在这里装聋作哑,你存心看我的热闹是不是!”  兰轩沉默地承受着水焰的攻击,只是抵挡,却不进攻,这让水焰更加窝火。  “你说,你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说,我就信,你说啊!”  他们这些人,生来尊贵,谁不是带着一身骄傲?如此低声下气,已经不是水焰以往的样子,可她就是想听到否定的回答。  然而兰轩让她失望了。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攻向了空门大开不做任何抵抗的兰轩。  她眼睁睁看着兰轩在她眼前坠落晕厥,眉毛皱了皱,可是还是没有上前,也没有去向琅山传递消息让他们来营救兰轩,回过身直接就走,丝毫不管兰轩死活。  次日,东海再一次宴饮,却只请了东海南海两族王族到场,依旧是原来的位置,依旧是水焰玄沧相对而坐,一切的事情,都要再次做个了结。  然后素来碌碌无为低调得近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琅山三少主兰愔杀进会场,一路闯过所有守卫,气势汹汹地走进大殿,面含愠色,声音朗朗道:“本宫并非对东海不敬,只是有些事慢不得,须得立时讲个清楚!”  她在所有人的一片茫然里霍然看向水焰,目光锋利如剑:“水焰,你重伤我姐姐,致她昏迷不醒性命垂危,这件事你如何说呢!”  话音刚落,“哗”的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吓得不少女眷浑身一震。  那位拒婚都拒得云淡风轻的九太子,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霍然起身,幅度之大甚至掀翻了面前的桌案,案上餐具食物洒落一地。  而从来没有露出过任何负面情绪的那张清俊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焦虑、震惊、气愤和不可思议的表情。  “十公主,你做了什么?”  声音低沉,满含危险的成分。水焰心想,原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玄沧,爱上一个人,会是这样鲜活的样子。  然后她居然笑了出来。  “不错,我是想让她死的。凭什么你偏偏要去喜欢她纳漓兰轩一个女娲后人,凭什么你偏偏是为了她胆敢拒婚!”  所有刻意隐瞒的真相,全部掀开。  说着有心爱之人,强硬地拒婚的龙族太子,居然爱上了守护者一脉的传人。  何其可笑!  玄沧气得青筋都爆了出来,只是强压着一腔怒火:“我喜欢她,我爱她,我愿意为了她终身不娶,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和你就更没关系!”  他转身就要往外走,谁都知道他是要去看那个垂危的姑娘。  可水焰疯了一样地冲上去拦住他:“你去干什么?你要去干什么!”  玄沧看都不看她,直接拉开她继续往外走:“十公主,你身为南海嫡公主,莫要连这最后一丝颜面都不要了!”  水焰没能拦住他,拦住他的,只是身后兰愔的一句话。  “我此番前来就是要说清楚,我姐姐与东海九太子毫无瓜葛,南海十公主此次重伤我姐姐,伤及守护者一脉乃是三界株连死罪,若没有合理的解释,琅山绝不罢休!”  毫无瓜葛。  她抛弃了他,保全了自己。于是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他单方面的相思。  不过原本,也就是他单方面的相思。  玄沧低下头,自嘲地笑了出声,为自己沉迷陷阱不知悔改的愚蠢。  然后他转回身,对着所有人再一次笑了出来:“是,她从未与我有什么瓜葛。只是我一个人思慕她多年,不能释怀罢了。有关于我爱她的所有,都是我的责任,与她无关。”  一切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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