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讲得差不多的时候，慢慢地坐下，装作不经意地扭头、看向我：“莉莉，你还好吗？”　　——他的椅子一点声音都没发出，足见他的小心翼翼了。　　“我要说点什么？唔，你们的智慧的确值得赞美。”我控制好了我的表情，也电石火光间调整好了我的情绪。　　“你看起来……平静的过头了，这真让人害怕。”西里斯语速很慢，声音很轻，简直像是蚊子哼哼。　　我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本杰明，本杰明眼皮跳了跳，呼吸都放轻了。　　降低存在感是所有动物遇到捕猎者的本能反应……　　我支起手臂，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可是做这个动作的同时，我竟然听到细微的椅子脚摩擦地板的声音。　　——这听起来像是我的动作把他们吓得准备随时逃跑。　　我哭笑不得，终于给了他们“特赦”：“你们，冷静点……咱们该交流什么了来着？继续继续。”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好吧，还是我，我打个总结？”西里斯清清嗓子，“起因就是，我不想改变食物来源，于是我哥哥就为此想创造出一种‘抑制剂’，来抑制我的吸血冲、动；接着我们不经意间发现，这个‘抑制剂’在混合长生种血液后注S人类，可以制造出几乎完美的‘人造长生种’，所以它其实也是‘缓释剂’；然而在注S一阵子这玩意儿之后，我们渐渐发现它不对劲，它在杀死我，于是我亲爱的哥哥就开始跪求解药，也就是莉莉的血……”　　西里斯把这个“有趣的故事线索”娓娓道来，伊恩默默地听着，时不时眼睛在“故事的配角”——我的身上逡巡。　　是啊，光听这个“故事”或者它的“线索”，会感觉这是一次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失败尝试”，没什么特别的，至少不足以让西里斯说出“莉莉，你可要保持冷静啊”的话来。　　不，要真说“特别”的话，那就是不小心让一个叫做“贾里德”（但是鬼知道是不是真名）的家伙跑掉了，而他还不巧地被注S了伊恩的血，并且又刚好是个“缓释剂免疫体”。　　——嗯，这么一想，损失还挺大的，毕竟我们未必能再找到一个这样的“特例”了。　　伊恩作为“听故事的人”，在西里斯结束他的讲述过程和总结过程之后，抛出了自己的问题：“我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西里斯是怎么……开始喝血的？”　　“我以为我们的重点是哪个‘缓释剂’以及‘贾里德’。”沉默已久的本杰明发声。　　伊恩坚持：“本来是的，但是我依然很想知道。”　　“我猜你想问的是‘他怎么开始抢我的食物’了？伊恩，我以为你知道，鉴于之前的晚餐时间你非常的见怪不怪。”　　“那时候我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来不及思考别的——你懂的。”伊恩褐色的眼睛慢悠悠转到我身上——一双一点都不“好奇”的眼睛，像是戴上了过滤情绪的隐形眼镜。　　本杰明收回伊恩身上的视线，复杂的眼神和我对视一秒，不过我得说，原谅我确实没看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本杰明淡定地解释：“正如西里斯‘前言’提到的那样，‘缓释剂’能压制长生种有别于人类的那些‘特性’，效果极其显著且立竿见影；但是这样的‘解药’显然也有负面作用——就像你听到的一样，它成功害死了四个‘长生种萌新’。”　　“听起来就像是某种有副作用的特效药。”伊恩扬扬眉毛，“然后呢？这好像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吧。”　　“然后西里斯被‘缓释剂’抑制了对血的食欲，也许还有别的什么‘特质’，不过无所谓了，因为这玩意儿几乎杀死了他——接着本杰明拜托我救活了西里斯；我成功了，西里斯重回正轨。就这样，happy ending！”　　“看来这个会议室里出现了一个比我哥哥更会避重就轻的人了。”西里斯两手一摊，“我的名字我都快听腻了，我们能讨论一点别的话题吗？”　　“同意。”我弹了弹指甲，“那就说说这个——我记得有一副奇怪的棺材，你们已经研究透彻了吗？”　　“我几乎以为你已经忘了那个东西了——至少我是。”西里斯单手撑着脑袋，看起来有点兴趣缺缺，“不过研究的结果嘛，你问问本杰明就知道了。”　　“本杰明？”我询问地看向本杰明，本杰明很正式地翻了几页记事簿，停在了某一页。　　“关于那个东西，是这样的——我的‘抑制剂’，‘缓释剂’，‘解药’，或者随便怎么说——它是在这个棺材上找到灵感的。”　　“棺材给你的灵感……你的灵感突来之时，该不会你正在棺材里躺着吧，本杰明？”　　“莉莉，我没有别的办法，那个材质是普通的材质，没什么特别的。所以我想，这上面一定有什么线索，比如气味，比如颜色？虽然你们当时没有什么发现，这依然无法排除——因为也许不是因为它们不存在，而是你们不具有，嗯，专业知识？”本杰明顿了顿，似乎自己也觉得这有点拉仇恨，不过他很快就继续解释，“事实上，我的嗅觉也难以分辨那上面覆盖的味道——当然，我也并不是真的想通过自己的鼻子闻出来，听西里斯说，那里面可是躺过一个活死人。”　　本杰明把记事簿中一张薄薄的纸抽出来，递给我，我伸长手去接。　　那张纸上有一副素描，画着一个石头。　　我皱着眉毛扫了两眼，第三秒就把纸张递给伊恩传阅。　　我犹豫道：“我不明白，本杰明，你不是说那个材质平淡无奇的吗？”　　“你找错重点了，莉莉，就和最开始的我一样。”本杰明笑了笑，似乎早就料到似的，“你应该注意看的是那个石头上的苔藓。”　　“你给我一张石头的黑白照，却要我分辨出苔藓？那很抱歉，恕我眼瞎，因为就算是我也确实看不出来哪里是苔藓……也许你能提供一个正常一点的彩色照片？”　　本杰明早有准备，蓝眸低垂，找到某一页，抽出夹在里面的照片。　　我没有问出“你们早有发现，为什么没告诉我”的蠢问题，安静地接过了照片——这次是彩色，生动活泼起来的石头显得可爱多了。　　不仅如此，我甚至还觉得这蓝紫色的玩意儿有点眼熟。　　我继续递给伊恩。　　很可惜，我一定是见过，但是我一时半会儿回忆不起来了。　　于是我只能问：“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它给了我灵感。”本杰明双手插起来，“之前说过，我不论如何都不愿意牺牲自己的鼻子去辨认棺材的味道，所以我放弃了气味这一项指标，准备用水清洗过棺材之后再作打算。　　“可是当时很不巧的，刚打湿棺材，有电话来了，急事，我需要离开，于是我没擦干它就去了公司。而等到几天后，我终于想起这个事情没处理，再回来看的时候，棺材内壁就已经长满了这个蓝紫色的苔藓——而它被放在室内，不可能是外来的孢子，只能是棺材里本有的。”　　“哦，‘石上生花’？有趣，传奇，棒棒哒，然后呢？”　　“然后，我很巧地，认出了这个苔藓——它不多见，但是有意思的是，我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它。”本杰明又抽出一张照片，“我们家的花园里——满地都是。”　　我第三次接过本杰明递过来的照片，还没凑近就看到照片被一大片的蓝紫色苔藓布满，它们张狂地遍布了潮湿的土地。　　“这个苔藓别处没有，你们家却很多，所以这是个什么，呃，家族象征？所以你知道棺材的来源了？搞不好是你们家出品？”　　“不，不是。”接话的是一直默默当听众的西里斯，“那种植物，是可以消灭一些长生种的生化武器，也是抑制人类变成长生种的解药。”　　我愣了愣，嘴巴自动回答：“‘缓释剂’的原材料？”　　“没错。”本杰明给予我肯定的答复，蓝眼睛里一片镇静，“‘缓释剂’的原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