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篮球场，谢星来持球。 他弯身运球，抬头，眼神坚毅，镜头拉进特写，长方形的屏幕上跃出他的俊脸，汗滴顺着下颌滑进衣领。 他眉头轻皱，脚步右滑，对手跟着他虚晃，一个完美的假动作，他从左侧突破，成功了。 到底是年少，还没有现在这种滴水不漏，情绪丝毫不外露的本事，他轻微勾起唇，脸上快速滑过得逞的笑，转瞬即逝。 他动作连贯地两个变相，带球向前跑动，转身成功越人，三步上篮，球滑进落网。 “漂亮！” 他朝中场跑去，和迎面而来的队友互碰下手。 镜头渐渐拉远，全场十个人，加上两个黑衣服裁判，喻安软一眼就看到了他。 二十三号，谢星来穿着白色队服，领口和裤边是蓝色，脚蹬亮眼的橙色篮球鞋，两手张开防守，如同鹰爪一般严密锋利。 “嗡嗡——” 喻安软按暂停，拿起桌上嗡嗡震动的手机，滑开接电话，找她的人必然只有果子。 “果子？” 那头的果子风尘仆仆，她正在走路，高跟鞋敲在地板跺跺发响，她走得很快，微微喘口粗气：“你干嘛呢？” 喻安软躺靠在椅子上，向后靠仰，揉揉发僵的颈椎：“看比赛。” 赵果子：“别看了，收拾东西，来活了。” …… “果子，你确定这个节目靠谱吗？” 后台，喻安软翻看手里的台本，半信半疑地抬头问她。 果子这次给她接的真人秀主题是运动竞技，为期一季，每期接触一项体育运动，目的是为了加强全民健身，提高观众对体育赛事的兴趣。 节目是不错……可是…… 喻安软把台本放回桌上，小脸皱成了一团，她苦恼地揉乱头发：“果子，你知道的，我是体育白痴，这些项目我都没接触过啊。” “你看——” 她重新拿起台本，一页页翻给她看：“篮球，足球，排球，台球，乒乓球……” “好啦好啦！” 赵果子扣住她的手，招手叫来Andy帮她化妆，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软软，不要再纠结了，会不会这些项目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影响力，收视率，懂吗？” “来，你听我给你分析一波。”赵果子拿过来台本，翻到第一页，“你先看看这个节目请来的嘉宾名单。” “白南杰，新晋影帝，明年八部作品霸屏。” “宋枫，男团歌手，时下最流行的小奶狗。” “彭可洁，新晋影后，妥妥的流量花旦。” “乔阳儿，湾湾新星，偶像剧女主。” “你，娱乐圈后起之秀，软萌小仙女。” “就这套嘉宾标配，活该这个节目火到宇宙！”赵果子把台本收好，得意地靠到座位上，悠闲地翘起二郎腿，冷静地同她分析局势。 “有了这套节目加持，你下半年的事业绝对飞升巅峰，所以喽软软，现实一点吧，你会不会这些项目根本不是重点。” 赵果子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立刻给她洗脑：“说得在直白点，你越不会，观众就越喜欢看，真人秀嘛，要的就是一条人设成长的变化线，你从不会到会，得，齐活了，一套成熟的剧本，直接帮编剧省事了。” “行。”赵果子本来就是个行动派，想到什么做什么，她还真就直接给编剧发了条语音。 “嘿，文编啊，跟您商量件事呗，就这次节目啊，您看能不能把我们家软软的人设定成不会玩项目的傻白甜，后期一路慢慢成长？” 很快，编剧就回复消息：Ok，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其实这本来就是节目组想给她的定位，软软的外形很适合这个人设，走起来不错的，有先天优势，既然您这边没意见，那我们就按照这个方案做了。 赵果子：“好的好的，您受累了，麻烦了。” 搞定！ 赵果子得意地瞥向喻安软，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再次叹服于她迅猛的工作效率。 想到什么，喻安软又问她：“可是现在人数不对啊？” 赵果子一挑眉：“什么？” “五个人，两对CP，注定得有一个落单啊。” “嘿，你说这个啊，差点忘记告诉你了。” 经她一提醒，赵果子才想起来，她靠到椅子上给她解释：“这节目有一个隐藏NPC，神秘嘉宾，好像是专业的运动员，第一期节目组会设定让你们找搭档，以外型人设和目前的知名度来看，这应该就是你的CP了。” 没毛病。 影后配影帝。 王子配公主。 傻白甜配大魔王。 喻安软思忖片刻，又问：“这个专业人士是谁？” “不太清楚。” 赵果子摇摇头，闭上眼睛休息，她边揉眼眶边告诉她：“节目组目前还在洽谈，应该会找准退役运动员，有进军娱乐圈想法，并且颜值人气还不错的。” 准退役运动员……那应该……不会是他了…… 毕竟……他三年前就退了…… …… “你别说了，根本不可能。” 一早，谢星来又被周明泽叫去办公室“谈心”，还是那件破事，有个真人秀节目相中了顾三成，想让他去当固定MC。 周明泽觉得这事儿有门，既可以提高顾三成的知名度，又可以把星泽篮球俱乐部的名号打出去。 谢星来推开周明泽递过来的台本，连看都不看，直截了当地拒绝他：“想都别想，不可能，先不说顾三没有退役的想法，就算有，他也不可能去混娱乐圈。” “星来，你这就是瞧不起娱乐圈了。” “你不用给我偷换概念，一句话，不可能，还有事吗，没事我撤了。” 谢星来推开椅子起来，他刚带队从国外回来，时差还没倒明白，现在正是最困的时候，他困顿地揉揉太阳穴，提步就想走。 “你等等。”周明泽喊住他。 他没回头，疲惫地问：“怎么了？” 周明泽从抽屉里摸出文件夹，翻到最后一页，扔到他旁边的桌子上：“星来，实话给你说了吧，合同我都签了，这事儿你不得不答应。” 谢星来一怔，瞥一眼桌上，白纸黑字。 乙方：周明泽 “你他妈……” 谢星来火气蹭的冒上来，他转身，揪住周明泽的衣领拉到面前，眼底猩红：“周明泽！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这个什么狗屁节目要录三个月，三个月不训练不比赛，你是想毁了顾三成吗？” 周明泽任他揪住，紧抿着嘴不说话，四目相对，谁也不肯先妥协。 良久，谢星来慢慢恢复冷静。 他松开他，眼皮漆黑深沉，他沉声说：“我还是那句话，这事儿没门，你签的合同，你自己想办法把这事儿解决，我是不可能让顾三去的。” “如果三儿已经同意了呢？” 谢星来狐疑地朝他看去，周明泽整了整被他拽皱的衣领，平静回答：“顾三家里条件你是知道的，节目组给的酬劳可以支付起他弟弟的手术治疗费用，所以他已经答应了。” “什么时候？” “前天。” 怪不得。 谢星来回忆起来，怪不得最后一场比赛，顾三都拼红了眼，原来是因为这个。 三个月，谁都知道对运动员有多大的影响。 甚至可以说，并不简单是这三个月，如果他踏出了这一步，那以后就很难再回来了。 谢星来疲惫地闭闭眼，坐下，拿过合同仔细翻阅：“你应该没把合同说死吧？” 他了解周明泽，以他狐狸的特性，应该给自己留了后路。 果然没让他失望，合同最后一页有条附加款项：假如顾三成身体不适或因其他不可抗力的因素无法参与录制，则由甲方随意挑选俱乐部内的球员替代他继续参与录制。 谢星来灵光一闪，老周这两天的反常举动串联到一起，原来如此。 他把合同推到桌上，舌尖舔过下唇，有种被算计的不爽，也有保住顾三成的宽慰，他说：“绕了一大圈，合着在这儿等着我呢？” 周明泽眯起眼，露出了狐狸尾巴，他又拿出来另一份修改后的合同，推给谢星来：“谢哥，全靠你了。” …… 半个月后，节目开录：《一起来运动》。 第一期，节目组让三个女生抽签，按照提示分别去寻找自己的搭档，不出所料，喻安软抽到了运动员。 为了保持真实性和神秘感，到现在为止，大家还不知那个运动员到底是谁。 喻安软按照节目组提示坐上了出租车，一路西行，直接开到高新区。 到一家基地门口，车停了。 ——星泽篮球俱乐部。 星泽？ 不阔能这么巧的吧！ 喻安软想起百度上的某条资料。 ……于2015年11月退役，2017年建立星泽篮球俱乐部，Win球队，同年率领队伍打进长宇杯总决赛，全国八强…… “喻老师，进了进了。” 跟拍导演提醒她，她停下发呆，进门。 可能是为了戏剧性，门口大爷还不让她进去，拦住她，说没有工作证，要人来接。 喻安软按照剧本上给的台词背出来：“啊？可是我不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谁啊？” 事实上她也是真的不知道。 她转身去找节目组，询问：“所以我们现在是被困在外面了？怎么办？你们还不肯告诉我神秘嘉宾到底是谁嘛？” 没人搭理她，摄像师也摇了摇镜头。 “那好吧，自食其力，丰衣足食。” 她又走到传达室，敲了敲玻璃窗户：“大爷，您可以通融一下吗？” 大爷摆摆手拒绝：“不行的，不行的，姑娘，你这样不符合程序啊。” “那……”她灵光一闪，想起其他真人秀节目遇到此类情况的解决方法，“大爷，要不我给您唱首歌吧？” “不可以的，不可以的。”大爷直接拉上了窗。 诶？这大爷不按套路出牌啊！ 赞助商给发的手机响起来，喻安软拿出来，是白哥打开的：“喂，白哥啊？” 原来，其他两组都已经组队成功了，他们收到新的任务卡，前往高新区星泽俱乐部。 “对，嗯白哥，我已经到门口了，但是现在门口的大爷不让我进去。” “对！诶？我怎么把它给忘了！好的好的！我现在就用！那行！那你们往这边来吧！好吗？嗯！我在这里等你们！好的好的！再联系哈！” 挂掉电话，喻安软舒了口气，她怎么把游戏环节赢来的信号弹给忘了。 她拉下身上的背包，边开拉链边说：“多亏白哥提醒，不然我还真给忘了，哎呀你们节目组真的太坏了。” 喻安软拿出来信号弹，不太会弄，她问摄影师：“七哥，你会弄吗？是不是对着天空直接按这里啊？” 摄影师还是不理她，她一嘟嘴：“哎呀你们节目组真的是，算了，不跟你们玩了。” 其实为了安全考虑，节目组早就告诉喻安软信号弹的使用方法，但她还是要按照流程演一波。 对天打响，绽出光芒。 “这个光不太明显啊，人家要是看不到怎么办？那咱们就都进不去了？哎呀，完了完了。” 好，悬念来了，她已经想象到后期会在这里切换镜头，加一句：信号弹会不会有作用呢？ 事实证明，信号弹是有用的。 远处，穿着黑色运动服的男人步步而来，现在正是盛夏，金灿灿的太阳倾落下来，落在他的头顶，留下一层层斑驳的光影。 一步，两步，三步…… 他迈着缓缓的步子，走近了，她看清他的脸。 利落的短发，英挺的眉骨，眉峰凌厉，眉尾隔断，一双漂亮的葡萄眼，眉眼间沉浮出散漫，寡淡，他走过来，走到她面前。 “你好，我是谢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