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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夜袭

郦尤负气离开,邪见松一口气。    沙纪子依然哭得伤心,失去安鲁的她大受打击。    “将安鲁安葬。”杀生丸施令下属。经过沙纪子的时候俯视着女孩道,“安鲁的死不是她的责任,是你的,沙纪子。从现在开始禁止接近夫人。”    邪见不知杀生丸跟沙纪子说了什么,但见沙纪子肩膀一抖一抖的,像是受到了惊吓。    “邪见,照看好沙纪子,让她不要见夫人。”    “是!”邪见大声答应着,心想这个夫人这么恐怖,自然不能让沙纪子再跟她有所接触。    郦尤脚步飞快,妖怪婢女一路小跑地跟着。    “不要跟着我!”郦尤突然开口,然声音过于低柔,婢女们没听清。    郦尤突然停下,婢女们大惊失色,刹住脚深埋了头,像是十分害怕郦尤。    “听不懂话吗?我让你们不要跟着我。我不是你们的犯人。”    婢女们愈发害怕了。    郦尤见她们反应,便不再说什么,转身独自走了。    婢女们这下慌了,不知是该追上去,还是不追。若不跟着,到时出了什么状况,杀生丸大人问起责来简直不堪想象,但是现在夫人同样可怕。    大概过了一会儿,几个婢女往郦尤住着的院子跑,一路不见郦尤,正自担心,推开房间门扇,见郦尤在房间中立即松了口气。    “出去!”郦尤不悦道。    婢女们赶紧低头退了出去。    郦尤放桌上的手拿来,一截野兽的肋骨,那是从草地上一只羚羊脖子上取下的。羚羊脱离羊群直接走向郦尤,像是为了见她而来,任郦尤取下脖子上所挂兽骨。    郦尤独自坐在屋内直到天黑。    婢女在门扇外面问,“夫人,是否为您点灯?”    郦尤走至门前,“不需要。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许进来。”    “是!”婢女答应着,心想夫人不只生气,怕还伤心了。这事也很奇怪,一向宠爱着夫人的杀生丸大人为何要帮着沙纪子小姐?    待到月亮走出云雾,郦尤将兽骨丢在茶盏中。    野兽肋骨刚入水时纹丝不动,只一会儿便有细小的气泡冒出,很快便如同沸腾般滚动起来,然而没有声音。    任何人不会听见,郦尤兽骨的主人,黄帝的乐官——伶伦。    伶伦与畜牧氏族的首领力牧交好,故而喜欢骨制乐器。    兽骨和水击撞发出只有伶伦能听见的声音,声音和场景以音符的形式随月光传送到伶伦耳边,不需要多时,伶伦就会赶来。    郦尤脱下累赘的华服,换上在桐缇屋做苦力时的简朴轻装,刚将腰带系好,便听见外面混乱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人入侵。    “夫人!”门前的婢女也听见了声音,故而有些惊慌。    “夫人是否让人进来保护你?”    郦尤推开门扇,外面光亮大盛,墙纸上影影绰绰,像是侍卫在驱赶什么。    “夫人,你为何穿着这身衣服?”婢女注意到郦尤换了衣裳。    这时光亮蔓延至走廊。光亮中模糊见手持长矛的古将士,散发着白色的神圣光明,像光一样移动而来。    “神将士!”郦尤拽住门框的手用力。    “保护好夫人!”婢女露出妖怪的原来面貌,打算与入侵者决一死战。    然而妖怪婢女们刚一触及神灵的圣洁之光,便妖力丧失,脱力晕倒。    婢女一个个倒下,关键时刻郦尤将门扇大力拉上。    炎帝属臣居然在这个时候动手!    郦尤走至窗前,推开窗户跳下去。    整个府邸都被幽灵战士占满,属于神灵的幽灵。妖怪拿神没有办法,特别是纯净的神力,专克妖邪,即便是大妖怪也会忌惮。    正好她想离开这里。这场混乱是一个契机,只要不被炎帝的人找到。    郦尤沿着山林穿过怪石嶙峋的山涧,已经听不见声音。    前方岩石上一团巨大黑影。    “伶伦?”郦尤出声询问。    类似鸟的黑影飞了过来,停在郦尤近旁的石块上。    不是伶伦,是一只黑鸟妖怪。锐利发光的指爪,尖利如勾的嘴喙,浑身散发邪恶毒瘴,被黑羽覆盖的脸是一张女孩子的面孔。    杀生丸往郦尤屋子飞去。还未到达,便见前方长廊上被神将士追着跑的邪见。    被神将士击中就会飞灰湮灭。邪见怕怕。    这时刀光闪过,神将士以光的形态抽变消失。    “杀生丸萨玛!”邪见开心地举着人头杖跑向杀生丸。    “邪见,夫人呢?”    “啊……”邪见被这一下问懵了。“夫人……夫人在屋子里。”    白天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邪见哪里会去管那个骄纵跋扈的夫人。    “我让你保护她。”杀生丸看上去很危险,“你做什么去了?”    邪见要被吓哭了。    “您……您不是让我保护沙纪子的吗?沙纪子……”    对了,沙纪子去哪儿了?    邪见猛然一惊,“沙纪子不会……”    杀生丸已经知道正在发生的事,转身要走,还未跃起,刚刚与他对战的男人握剑刺杀过来。    头顶束发冠插着青色羽毛,动作迅如幽灵,他是炎帝的贴身护卫青鸟。    “我们还没打完,你要去哪里?”青鸟难得遇上速度能与自己媲美的对手,好战之心起,自然不肯放过较量的机会。  只月光泼洒的山涧,鹰隼女妖开口说话。    “我要杀了你。”    “沙纪子。”    郦尤辨别出对方的长相,“这就是你的真正面目?”    妖怪形态的沙纪子露出对郦尤的深刻恨意。    “没有人保护,看你还怎么逃。”    杀生丸被用剑的男人拖住,邪见躲在阴影里着急。    难道今天杀生丸大人阻止沙纪子和郦尤夫人,是为了防止沙纪子伤害夫人?    这是怎么回事?    邪见想到沙纪子的来历,因为鹫尾真的原因,玲的子孙都或多或少成半妖化,有的孩子完全看不出来,只是拥有某些不明显的特性,而有的就跟真正的妖邪无异,玲便是其中最突显的一个。    玲在十岁时失控杀死半个村子的村民。那场灾难让沙纪子的家人明白沙纪子的半妖化太危险,因此才将沙纪子送到杀生丸大人身边让其抚养。    邪见第一次见沙纪子的时候,站在面前的只是一个寡言安静的人类孩子,之后因为周围的环境以及安鲁的陪伴渐渐开朗,甚至展现出乖巧的一面,因此邪见根本就没意识到沙纪子其实是危险的,至少对于犹如平凡人类的郦尤夫人来说,是很危险的。    邪见,夫人想要的任何东西都想办法满足她,夫人去了哪儿向我禀报,夫人孱弱,保护好她的安全。夫人……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邪见想起了杀生丸曾经跟他说过的话,顿时觉得自己要完了。    夫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即便他邪见跟了杀生丸大人这么多年,照样会被取小命。    妖化的沙纪子完全成了另一个人。不,应该称之为“妖”。阴毒眼睛里只有杀意,像真正的鹰隼。尖利的嘴喙啄穿了郦尤的胸膛,就像是要把她的内脏啄出来。    甚至打算啄穿她的脑袋,从眼睛的位置。    剧痛袭遍全身。    鲜血从右眼潺潺流下。    郦尤奄奄一息,就在这时凤凰鸣叫的声音由远及近。    力牧先是隔空击退鹰隼,紧接着牧杖挥击向黑翅,将翅膀打断,鹰隼妖怪惨叫着掉落山崖。    同时间伶伦将郦尤带上自己的坐骑。    “你的眼睛……”伶伦被郦尤的模样吓得不轻。    胸膛被啄穿不说,最重要的是右眼眼珠没有了。    力牧看一眼郦尤的伤势,皱眉。“便宜那个小鬼了,应该杀了她。”    “可别回去,有人正追过来。”伶伦在郦尤身旁坐下,不禁道,“这真奇怪,郦尤从来不惧流血受伤,每次都让黄帝化险为夷。现在她似乎觉得很痛。”    郦尤满头大汗。    力牧也发现不对劲,郦尤脸上和身上的血太多,看上去惨状剧烈。    “郦尤,你为何没有自愈?难道你……”力牧立即明白来龙去脉。“完全丧失了神力,所以才一直躲着炎帝一脉,还不跟我们汇合?”    “连复原能力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会死掉吗?”伶伦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没想到曾经杀伐狠绝的郦尤已经不堪一击。    “抱歉了,即便找到我,我也不能为你们做什么。”郦尤声息缓慢,语气还是伶伦和力牧熟悉的,那般无所谓,那般不上心。    “别说话了,替你止血疗伤。”    白鸟之王带着三人飞向天际,在这夜晚似穿梭云层闯入了月亮背后的太阳,光辉透过云隙泼洒在蹙眉昏迷的郦尤脸上。    伶伦看着受伤的美人,心想是什么事能让郦尤不开心呢?    神将士已被砍杀大半,这次一句侵入,不仅没有丝毫收获,还折损了不少力量。    白灵找不到青鸟。“青鸟到底在做什么呢?捉住郦尤了没有?”    明明听见打斗声,到达便不见人,只一片废墟,明显是打斗后的痕迹,突然从废墟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白灵的脚踝。    伤痕累累的青鸟从废墟中冒出来,被白灵扶住。“谁能伤你至此?”    青鸟居然输了,而且还被伤得这么重。    黑鸟妖怪的半只翅膀折断以畸形的姿势搭在背上。一双脚停在旁边,俊美无俦的脸,高贵疏冷的神态。    黑鸟看清楚眼前的人,受伤的身体颤动着,最终恢复了少女人身。    “杀生丸萨玛。”沙纪子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她十分恨郦尤,而一旦那股恨意超出极限,便容易失控,一旦失控就会做出可怕的事情。所以她一定是做了什么,隐约记得伤害了郦尤,弄瞎了她一只眼睛。沙纪子并不后悔,甚至在心里偷笑,她终于替安鲁报了仇。    沙纪子挣扎着坐起身,惊道,“杀生丸大人,你的眼睛……”    “要么自己回村子,要么我派人送你回去。”    什么意思?    沙纪子被杀生丸的话惊吓到了。    “我答应了玲照顾你,但是现在看来,我无法做到。我不想失手杀了你。”    杀生丸留下话转身走了。    沙纪子拖着断了的手臂傻在当场。让她离开,然而能容纳她地方只有这里。作为半人半妖,人类害怕她,只有这里,在身为强者的他保护下,她才能存活。这里是她的唯一归所,而他要驱逐她。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地方属于她。沙纪子蒙住脸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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