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这话,不待林毅昭回答,大伯可能心直口快,也可能是担心父亲让弟弟把粮食带回去,便迫不及待开口。
“老三,你是不知道,咱公社几个大队,早陆陆续续把大食堂关了,现在全都各回各家吃自己的。”
“你也知道,各村总有那么几个无赖懒汉,再这样均分,大队口粮吃不到五月就该断粮了,所以重新按公分分了粮,大队储备留了一点,领导下来视察,让大食堂临时开火做做样子。”
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那些个好吃懒做的人,每天口粮与其他人一样,确实容易让人心生不满。
“咱四家这点粮食也都是省着吃,还不够吃到红薯收获的,你这些粮食,还真是解了……那什么?及时雨。”
说着,顺手解开绑着粮袋的绳子。
下一秒,就被吓一跳,惊叫出声:“大白面?雪白雪白的?还都是细粉!”
愣了一会儿,又解开另一个袋子,里面是各种点心,白糖、红糖半斤装各一包,两斤大白兔奶糖。
一一拿出放在桌上,露出压在最下面的东西,七八套衣服,都是女款冬衣,看大小,家中几个妇女是穿不上的。
而且林飞扬多长了个心眼,担心送出去,会把衣服改成男装,让林楚林果两人全部捡着鲜艳的颜色,鹅黄的、粉红的、大红的、碎花的、圆点的……
“这么多衣服,可惜了……给小丫头片子就是浪费!”
龚林氏嘟囔了一句。
林飞扬耳朵尖,皱起眉头,林家风气会变成这样,一大半都是被这老太婆败坏的。
“我妹送给几个堂妹的衣服,不劳您老费心嗷!”
也不惯着,林飞扬阴阳怪气的怼了回去。
“飞扬,咋说话呢。”
林毅昭呵斥了一句,听语气,心平气和。
龚林氏是长辈,林飞扬一直忍着,这次是真忍不了,他也不怕这话得罪人,反正要得罪早得罪了,不定龚林氏心里早几百年就怎么难听怎么想呢。
又没血缘关系。
祖父原配在生林父五弟的时候难产死了,龚林氏是后来再娶的,全家只有林飞扬分家出去的六叔是龚林氏所生。
林毅昭一辈兄弟姐妹年龄差距都不大,大伯如今也就40岁,和二伯是双胞胎,转年,林毅昭和四叔就出生了,没养到一年,俩姑姑呱呱坠地,接着很快怀上五叔,把个亲娘磋磨个半死,没出月子就去了。
只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龚林氏脸红一阵、白一阵。
众人稍显尴尬时,一声惊讶打断沉默。
“呀,有奶糖!”
林兰花伸手去抓,旁边几个弟弟妹妹也都直勾勾的看着,哪知有一双手更快。
龚林氏窜向桌子,‘啪’一下,拍开林兰花的手,又‘啪’一声,反手就来了一巴掌,林兰花没站稳,往后退了四五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紧跟着“哇哇”哭了出来。
“姐!”
这一巴掌来的太突然,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有旁一个身穿小破棉袄的六岁小男孩尖叫一声,扑了过去。
“姐,你疼不疼?我给你吹吹,奶奶坏人,咱不吃糖,咱不吃糖了,等我长大了,再给你买。”
林飞扬见到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遗忘的记忆涌上心头。
这个家看似一大家住在一起,表面和谐安定,却藏着个可怜人,爷爷不疼、奶奶厌恶、亲爹妈顶多给一口饭不让饿死。
她就是目前林飞扬这一代的长姐林兰花。
姑娘大了,早几年就应该出嫁才对,可惜林兰花幼年高烧,命硬,人活下来,却把脑子给烧坏了,之后被人欺负摔断了腿,又奇迹般的愈合,但成了坡脚。
农村里,谁愿意娶这样一个女人?娶回来当祖宗供着呢?
命运这玩意儿,还真是会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