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赵静姝就这样直接的躺下来,琥珀心中立刻有了一个念头,怕是赵静姝今日去见太皇太后不是太好,赵舜华也变了脸色,两人只是看着躺在那里的赵静姝,没有一个先开口说话。 接下来的几日,赵静姝一直都非常的沉默,和平时判若两人,琥珀想开口问,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陪着她一起沉默。赵静姝这几日里没有去红姨那里,琥珀自己一个人去了,这几日唐小染也在,一直在红姨身边问这次太皇太后寿辰的事,琥珀也有幸在一旁作为听众。 这次太皇太后的寿宴自是热闹非凡,参加的人也非常的多,在寿宴上还给三个郎君指了婚事,恰好这三人琥珀都有所耳闻,算不上陌生。 首先要提的自是那位齐国公世子的婚事了,怕是不少的闺中少女的一颗爱慕之心要碎了一地了。 这位齐国公世子的未婚妻是镇国侯的女儿,将门之女,从小在边关长大,似乎是刚刚回来不久,对这位娘子的了解是少之又少,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娘子人长得很是高大,脸也比较的大,容貌只能称的上中等,算不得美人。现在唯一知道的也只有表面的这些东西,内在的才华一时也是看不出来的。 据说这场婚事让大部分的人都吃了一惊,传闻两人从小就有婚约,是两家的母亲从小就定下的。这是官方的说法,有没有其它的内幕就不是很清楚了,因为这场婚约仿佛是一夜间跑出来,似乎这位齐国公世子的继母也不清楚,否则也不会想将自家侄女嫁过来的。不过当事的双方都没有异议,婚事定在了来年的八月。 太皇太后在寿宴上也给康王指了一门亲事,康王的那位未婚妻出身不低,为信国公家的八娘。 这位曹八娘是信国公晚年得女,与康王同龄,今年十五岁,其母为信国公的第三位妻子。信国公的原配早逝,给他留下了三儿两女,第二位妻子则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三个女儿,信国公一直到年近五十才又娶了这位二八年华的第三位妻子,只生了这一个女儿。 这位曹八娘年仅三岁母亲就过世了,十二岁那年父亲也过世了,比起她的那些侄子和侄女们还要小,在信国公府存在感很弱,知道的人都不多。这次在太皇太后寿宴上出现了,听红姨说,是个美人,就是看起来有些小家子气,不够大气。两人的婚事定在了三年之后。 第三场婚事的主角琥珀没有见过,但也有所耳闻。小郎君是去年的文试状元郎,年仅二十,说是最年轻的状元郎了。小娘子则是谢阁老家的二娘子,据说是这一辈谢家最为出色的小娘子。两人可谓是郎才女貌,家世也相配。这位新出炉的状元郎出自齐郡顾氏,南谢北顾一向是齐名的,这场谢顾两家的联姻可以说是一场盛事,完全压过了另外两场婚事。这场婚事最早,定在了今年的十月。 不过在琥珀看来,太皇太后真正的指婚怕是只有康王那一桩,另外的两场婚事怕是两家早就订好了,太皇太后的指婚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这位曹八娘这样特别的人找起来怕是费了不少的功夫,也不知康王心中如何想,不过已成既定事实,也只有接受了。 琥珀问了红姨赵静姝的事,红姨只说赵静姝应该见过了她的外祖母与舅妈,太皇太后单独的召谢阁老家的女眷谈过话,也将赵静姝叫了进去,说的什么就不是很清楚了。 琥珀听到谢阁老的时候并不吃惊,红姨就知道余琥珀怕是知道赵静姝的身世了,也不多话解释。 听红姨这样说,琥珀知道怕是只有赵静姝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琥珀在司制司做事时,也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了听那些女使的闲谈,谈得最多的也是那三场婚事,赵静姝完全没有人提。琥珀问过陈椒,陈椒也说没有听到任何关于赵静姝的事。 琥珀自是不好问赵静姝,不过令琥珀奇怪的是,赵舜华也没有问赵静姝,相反赵舜华有一日晚上还难得的与琥珀一起去打水,路上便是问琥珀赵静姝的事情。琥珀自然说不出多的来,只将红姨告诉她的话复述了一遍。 赵静姝的异样持续了半个月的样子,半个月后,她才继续同琥珀一起去红姨那里学习,整个人也渐渐的开朗起来。 到了四月下旬,天气渐渐的热起来,外面太阳晒,屋里则闷的很,一点也不凉爽。琥珀和赵静姝通常早晨多干点活,到了下午温度正高的时候就可以找一个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歇息歇息。 这几日琥珀见赵静姝看起来挺好的,在坐着休息时才开玩笑的问了一句,“前些时候太皇太后找你的好事也不同我分享一下。” 赵静姝只稍稍愣了一愣便道,“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还记得。其实说不上好事,也说不上坏事。” 琥珀见赵静姝语气平静,坐直了身子,道,“其实前些日子我就想问的,只是看你不是很好的样子,还有赵舜华姐姐,也挺担心你的。” 赵静姝被琥珀说的话愣了愣,“姐姐她,”这话只说了一半后面的话就没有再说了,看着琥珀一脸探究的望着自己,心中叹了口气,觉得与人说说也是好的,才继续道,“其实现在想想那天有一个可以摆脱宫奴的机会摆在我的面前,我却自己拒绝了。” 琥珀想起前些日子在红姨那里听到的话,心中更加的好奇,“可以摆脱做宫奴为何拒绝。”在琥珀想来宫奴受到的压迫太多了些。 “我父母都不在了,就算摆脱了宫奴又如何,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与其那样,我情愿在这虹城中,亲人的冷眼比起其它人的看不起更加的伤人。”赵静姝眼睛望着远方,似乎是在回想久远的事情。 琥珀坐在赵静姝的旁边,不插话,也不催促,只安静的作为一个听众耐心的等待着。 没过多久,赵静姝就收回了视线,“父亲出事的时候,外祖父就将母亲和我带回了谢家,要我们与父亲断绝关系。母亲跪着求了外祖父三天,只求外祖父放父亲一条生路,可外祖父连母亲晕过去了也不理,还说母亲若是不肯与父亲断绝关系就不认她这个女儿。母亲宁愿和父亲死在一起也不肯断绝关系,带着我离开了谢家。从离开的那时起,母亲不是谢府的女儿,我与谢府也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赵家的女儿,也不需要谢家的施舍。” 听了赵静姝的话,琥珀猜测那日怕是谢府的女眷在太皇太后那里求了一个恩典,将赵静姝的奴籍去掉,想将她接回谢府生活,只是赵静姝自己拒绝了。 赵静姝见余琥珀没有再看着自己,而是低下头在思考,想起那日三舅母骂自己不识好歹的话,问了琥珀一句,“琥珀,你若是处在我这样的情形,你会脱离奴籍去谢府生活吗?” 琥珀过了半天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不是静姝姐姐,没办法对静姝姐姐经历的事感同身受,不过我觉得为奴的身份总是不好的。” 赵静姝听了琥珀的话知道琥珀应该也是不赞同自己的做法的,昨日她也同姐姐说过了这件事,当时姐姐也指责自己做错了,难道真的做错了吗。 “其实是对是错又有何关系,人总是要向前看的,静姝姐姐就不要再想这些事了,说不定过上个几年,静姝姐姐靠自己也能去掉自己宫奴的身份的。”琥珀见赵静姝又有些低沉,安慰道,“静姝姐姐可问了红姨是如何去掉宫奴的身份的?” “问过了。”赵静姝的回答有些出乎琥珀的意外,“在你还在金宫的时候,我第一次见红姨时就问过了。” 琥珀还正纳闷自己怎么没有听说的,听了赵静姝后面的话才算有所了解,赶紧问道,“那红姨怎么说的。” “红姨说当初她救了长宁公主一命,后来皇后感念她的救女之恩,就取消了她的宫奴身份,成了普通的女使,而且还被皇后要到身边,这才一步登天的。”赵静姝将当初红姨的经历说了一遍,“这样的机会,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 琥珀本来以为会听到一段艰苦奋斗的故事,想不到一切来源于一场偶然,心中说不出的失望。 “所以这些年来,有所成的宫奴也不过只有红姨一人罢了,我就算是再努力,怕是也难摆脱宫奴的身份的。”自从那次问过红姨后,赵静姝就知机会渺茫,可以说基本上就没有,可即使如此,那日她还是选择了做一个宫奴。 “可是还是有希望的不是,否则静姝姐姐就不会那么努力的学女红了。”琥珀总觉得人还是有点盼头才好,否则生活就没有乐趣了。 “琥珀你以为我学女红是为了去司制司?”赵静姝反问了一句。 “难道不是。”琥珀想不出除了这赵静姝为何要去学女红。 “琥珀可曾看过姐姐的女红。我学好女红不过是想替姐姐分担点罢了,只是我现在的女红差的远了。”赵静姝有些沮丧的道。 琥珀前面见过赵舜华的帕子,听赵静姝这样一说更加的好奇,“舜华姐姐的女红很好吗,做那么多的帕子是做什么的?” “姐姐的绣活怕是司制司中能够比得上的都不多,我那位大娘是云绣针法的继承者,姐姐她据说也学到七八成的。”赵静姝说的有些得意,毕竟是她的姐姐。 “那”琥珀想起一个可能来,“那些绣帕是拿出去卖的。” 果然赵静姝点了点头,“我们宫奴的月俸少,我同姐姐加起来每个月还不到一贯,姐姐她只能多做点绣活拿出去卖,听说云绣在外面很值钱的,不过最后到姐姐手上的不多,每个月也不过四五贯。要是我女红学的好的话,就可以帮姐姐点忙,姐姐也不需要那么的劳累,寄到雪岭的钱能够多些。” “原来是要赚钱寄出去的。”琥珀听过赵静姝说的那个地名,正是赵舜华的母亲与哥哥发配的地方了。 “嗯,”赵静姝点点头,“大娘和大哥都在那里,姐姐和我能做的也只送点钱过去,那样他们的生活能够稍微好些,我听说那里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下雪,雪很厚很厚的,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地方。”在夏天的时候讨论雪的确有些难以想象,琥珀问了一句,“雪岭是在黑州吗?” “应该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个地方在黑州的最北面,长年被冰雪覆盖。”两人身后突然的声音让两人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只见一个女吏正站在她们的身后,琥珀和赵静姝赶紧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朝那女吏行了一礼,“祁姑姑好。”这位女吏正是琥珀前面见过的那位长得很是高大的祁姑姑,陈椒的新师傅。 琥珀和赵静姝不知道这位祁姑姑站在身后多久,听到了多少,正想着该如何说话时,里面传来一个声音,“师傅,你现在窗前已经很久了。”不是陈椒是谁。 琥珀和赵静姝更加窘迫了,好在祁姑姑发了声,“你们去做自己的事吧。”两人不再停留,赶紧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