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如预料般悄悄到来，逄丹白天就来到林地深处守候。在夜色悄悄降临平静的古典藏书馆的时候，他才靠近那座巨大的私人宅邸，眼前还能看得到那天战斗后台阶的伤痕。
厄罗的家应该在这里，双层的大图书馆，上次没介绍的二层都是客房，孤僻的学者离群索居。
逄丹走到门前，被破坏的珍贵木门塞满了石头，看起来那一天过后主人谢绝见客。逄丹注意到墙壁也多有开裂，看来那天这里的主人和胖子哈马尔在室内的战斗也毫不轻松。
走到这里的逄丹正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背后传来声音：
“又是你！很可惜这次我不欢迎你，弗拉塔三姊妹点名要你，说你是这儿新来的勋爵！”厄罗像是散步回来一样拄着文明杖，一步一步从山的陡坡处下来。
“再见到你很高兴，歌者。”逄丹重新操起罗马尼亚古语，翻译器一样的声带把它们自然流泻出来，在说这句真话的时候，未被掌握的语言没有丝毫滞涩。
但厄罗仍是满脸不高兴，“癞蛤蟆哈马尔打坏了我的精舍！尽管我赢了，可按照规定我无权审判他！而那三个疯女人站在他那一边，你要为惹了三姊妹的事情负责！”
“是的，我负责。”逄丹只能点头，喜欢自己不知住了多久的饱含文化气息的家，学者一定心疼地要死。
“可我是来商讨明天的事情。”逄丹带着商量事情的语气回着他，“山那边的人说”
“山那边的人说！”厄罗仿佛被点燃了引线，“是的，那边水产要上岸！上次蛤蟆和水蛇蚊子排着队从东边到这里..”他比着手势，苍白的手划着波浪线，看得出他有多厌恶那支长龙般的队伍。
“恶心的东西上了岸还留下黏液，涂涂抹抹，整片山上全是鱼腥气，我清理了三个上午！”
逄丹不说话，怎么讲呢，歌者在发牢骚，讨厌不注重卫生的访客，既破坏文化气氛浓厚的山谷的安宁，又打乱了他的生活。
“还有明天的事情..”他敲打自己的脑袋，似是刚反应过来，“对，对，明天，明天海潮要席卷保加利亚！水产怪物们要在这里和那头同时搞一件大事！”
有用情报get，歌者果然不让人失望！逄丹不露声色，但是心里没有把这个至少百年吸血鬼当成敌人。他像拜访朋友一样征求着同意：“今天可以带我拜访守夜人吗？”
“守夜人？哪个守夜人？”厄罗点着文明杖，严肃地等他回答。
预感到问到了敏感话题，逄丹将皮球踢回去：“你认识的，更熟悉的一位。明天狩猎我会帮你对付水产。”
听到这话珂坦尼特·因罗克这位歌者的面皮才舒缓下来，恢复了歌者的优雅。可接下来问出的话却叫逄丹大吃一惊：“我十分赞同搞掉最不想吸血鬼的水产，可你又站哪边呢，人类？”
人类？！自从接触超常规生物之后，第一次有人称呼他人类，连他自己都放弃的身份。
“为什么将我归类为人？”逄丹已经随时准备切Bla了，在唯二现阶段能用的变身里，这个最快。
“你还是人类的思考方式，年轻的..勋爵？”厄罗像吟游诗人转述一段故事一样成竹在兇地笑着，“你心里大概还扼守一个底线吧！这很好，我在青年时期就弄丢了它。”
“你知道吗？t?re?ul .歌者没有墓穴。这是我年轻的时候就信奉的话，只不过，直到今天，它还没有应验。”
厄罗笑着看逄丹，就像劳累一天的工作者在天黑以后短暂的休憩时光中的聊天。但能听懂不代表能领会其中的意思。在记忆里逄丹坚信以十六年的人生不足以读懂这段话。
“或许它将近了。”厄罗自言自语地说完一段话，从容一跃，调到了二楼斜角窗户顶。“等我一会。”
逄丹看到他用文明杖捣敲开了窗子，翻了进去。楼道里传来他皮鞋的声音。
没过太长时间，他从同样的位置翻出来，拿出一把小锁，锁住了窗子上的链条。他的胳膊上夹着一本厚厚的精装书。
跳下来的厄罗走到他身前，珍重地把大部头书递给他，那花体难以辨认的书名是—德古拉大公英雄传记。
“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察觉那丛林安全感很差的猛兽一样的眼神，他一定藏着什么。所以看出你是科学怪人的时候我心里吓了一跳，为什么矛盾体总在争议的人物性格上产生呢？”他示意逄丹拿过这本书。
“你说的是..这本书里的德古拉大公？”看着封面，简直是活的！和小时候不同角度看到不同图样的光处理照片一样，接过书之前逄丹看到了一个在纠结和挣扎中面沉如水的严肃老头，接到手之后调转书面就变成了把忧郁的目光藏在坚定下面的中年人。
如果你定睛仔细看，那将会是个勇敢和悍勇残忍的年青人。
“人和人是有共同之处的。”厄罗长长叹了口气，“德古拉大公一生致力于维护基督教世界的秩序和防线，然而他失败了。这种伟大的失败还是迟滞了敌人的脚步...他是英雄！”
“他的敌人因为他的忠诚勇气和残忍而感到敬畏；而那些曾经和他同一个世界的人只看到他的失败和残忍。”
“于是，本来是同一阵营受到他庇护的人们疯狂地诋毁他！他成了罗马尼亚密林恐怖的代名词！他的污名直到今天仍未洗刷..而这些，都是来自他的盟友，甚至于来自他曾衷心护卫的信仰！”
歌者扬起手，克制着眼泪，好似抱怨英雄命运的不公。
“你是说，英雄必然会不被世人..大部分人所理解？”逄丹尝试跟上他的思路。
厄罗立马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才开言，“不，你已经理解了，却不想说，是吗？”
“英雄，注定的，是孤独地背负啊！”
“你的眼神和迷茫的英雄很像，警觉、空洞却有发狠的劲头，你知道什么时候该拼命，什么时候去安静，你没有道路，可是人类过去就是从莽莽丛林里走出来的呀！那儿满是荆棘！”
他按着逄丹的肩膀，鹰隼一样的眼睛让人感觉很不好受，可这就是他能做到的最亲切的一面了。
“你和大公年轻时候很像，”他背过身去，拄着文明杖，来回地踱步，望着深深的密林。
“最后一仗是他的决意。绝望的我们居然捕捉到了战机，可惜英雄也有无力的时刻..他倒下了，敌人瓜分了他的尸体..很可笑，作为吸血鬼，我居然没有打赢，素丹的兵力远在我们之上，巫师、巡游者..阴暗的我们不是对手。”
泪水终究还是留下，滴在地上形成白色的盐粒一样的结晶，他的眼里闪着光，是天际的闪电，是装满懊悔与愤怒的雷霆？还是漏进深林里迷茫的风、失足留在天边不愿移动的云彩？
逄丹读不出来，他知道歌者需要一个倾诉对象，短短地接触中，他不知为何将自己当成了他心目中那个维护秩序的英雄。只有听着这份忏悔录，感受失格的人生横幅。
“我没有保住那个偷偷祭祀他的修道院，那些背刺的盟友在几个世纪后捣毁了它....一切的一切，记忆都没有了，能证明英雄德古拉不是像我这样肮脏的吸血鬼的，只有我！只有我...只有...我”
他力竭了，失去了再喊出来的声音。但长久的阅历使他飞速回复平静，“走！你走！今晚我也会到场。英雄啊，请阻止素丹对城市法则的践踏！黑骑士来了，那是法国人铁兵，请小心他的剑！”
逄丹收好书，转身离开。就算没有口袋，拿着它，也没有重量，他不是那残忍的穿刺公爵，也同样有保卫被侵略城市的义务。
远远地，到处是流水声响。溪流闯进了街巷。夜晚的城市热闹起来了！入侵者打破了不侵犯屋内人群的规则。木门和铁拉门在他们面前都不堪一击，从被窝爬出来的局长和市长疯狂打着电话向外界求援，可是看着这样昏暗的天气就知道，通讯，被切断了！
它们来了！它们全都来了！石像鬼密密麻麻布满了天空，还混有真正的缺眼果蝠，地上是狼群在咆哮，除了勃朗宁这些人，山坳里果然还有其他种族！
木门首先被突破，地中海居民聚集区防卫力量最薄弱，斯拉夫人紧随其后，因为他们数量最多，甚至工人们还在安息日的晚上在工厂里举行联欢。
魔鬼肆意张狂，空气里满是无辜者的血。有枪的居民开始零星地抵抗，马蒂奇从车库里调出了仅有的一辆吉普和三辆卡车，召集警员把弹药箱放在车底，依托地形进行死守。
砖头一样的手持式无线对讲机HT200被哥萨克胡子警长握在手中，马蒂奇右手端着步枪，每过十秒就是一次大吼，他在找警长和市长，总部的67名警员大都在这里了，不时有怪物扑下来，如果身旁的人反应不够及时，你的搭档就会被飞着的怪物叼上天！
没有沦陷的城区是后拜占庭的希腊风厚墙皮宽面建筑，缝隙很小，堵住门就可以了；奥斯曼石榴花红顶建筑是因为有阁楼和烟囱，像卡点打僵尸一样可以放掉一楼在阁楼上抵抗，但是遭到突袭的局面注定支撑不了太久。
那些水产生物你得把它们全身突突成筛子才能完整弄死一只，天上飞的石像鬼身体坚硬，你得用喷子近距离数枪打爆他的脑袋或者折断他们的翅膀，但是没有正规军的人类要为此付出不菲的代价。
唯一好办的是果蝠，但是人家目标太小了，移动中的半米来长的蝙蝠你在一片混乱中还能命中那得是神枪手。
N次拨打电话不果后，马蒂奇愤怒地摔了价值一辆车钱的摩托罗拉，像鬃发张扬的雄狮那样大喊：“我们不能只顾自己！我们要援救居民！我们是警察！援救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