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菁摇着孙传庭的手臂,撒着娇哀求道:“爹!您怎么如此铁石心肠,见死不救?”
二人正在说话间,孙夫人风风火火闯进来,大吼道:“孙传庭,老娘十五岁就给你生菁儿,吃尽苦头把菁儿养大成人,菁儿是老娘的心头肉!今儿你必须答应菁儿的要求,若你再把菁儿气跑,老娘今儿就跟你没完!”
“夫人,你且坐下,听我细细说完,再做决定亦不迟也!”孙传庭脸色都变了,劝慰道。因为女儿的事,夫妻二人已经分房半年,不仅分房,而且分居两处宅院。
这孙夫人,之前倒是没发觉,这回女儿逃离孙府,无影无踪,孙夫人彻底黑化,把孙传庭折磨得够呛。
孙夫人咆哮道:“有什么好坐的?菁儿,你要你爹做什么,只管给娘说,娘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孙传庭低声争辩道:“夫人怎可如此不讲道理?那若菁儿让我杀人越货,我也答应她不成?”
“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一天尽知道胡说八道!菁儿如何会平白无故叫你杀人越货?”孙夫人咆哮着,已经上手了,一把抓住了孙传庭的头发。
孙传庭乖乖束手就擒,忍着痛低声解释道:“菁儿要我反官府犯朝廷,夫人且说传庭当若何?”
“反官府?”孙夫人瞪大了眼睛,转而问孙菁,“菁儿,你如何要反官府?”
孙菁拉住母亲的手,哭哭啼啼道:“娘,菁儿冤枉啊!菁儿可未曾说要父亲反官府!菁儿只是说,让父亲出手救一救菁儿的朋友!”
孙夫人揪着孙传庭的耳朵,声色俱厉道:“菁儿只说让你救他朋友,没说要你反官府啊!老大不小的,何以谎话连篇?”
“夫人有所不知,菁儿所说的朋友,多大一千七百余人,俱是流寇!若传庭救他们,岂不是公然反官府?”孙传庭委屈地解释道,“夫人且说,这些人传庭当救不当救?”
孙夫人又质问孙菁:“菁儿,你为何结交那么多流寇?”
孙菁哭哭啼啼道:“娘亲!您是不知道官府有多坏!菁儿前番逃出家中,寻思到城里逛逛,散散心,不成想被官府捕获,百般刁难,严刑拷打,要菁儿承认自己是流寇,而且父母俱与流寇勾结,幸得青谷壮士出手相救,才重获自由。女儿便投了青谷,方才知道青谷收留了一千七百多难民,其中少年四百多人,每日学习孔孟之道。青谷乃是众多难民的避难所,历来遵法守法,如今官府却要围剿青谷,娘说这些人该不该救,这官府该不该反?”
孙夫人这次没有咋咋呼呼,而是十分郑重地问孙菁:“菁儿,能不能不救?如今你已归家,官府和流寇都不能把你如何!”
“娘亲!这些人都是菁儿的救命恩人!菁儿怎能见死不救?”孙菁动情地说,“娘亲您不知道,那些十一二岁甚至更小的孩子,多数是孤儿,若是他们都被污为流寇,那全天下都是流寇了!”
孙夫人握住孙传庭的手,柔声道:“老爷,此事奴家不便多言,但奴家以为,菁儿绝非惹是生非之人!若老爷觉得该救,那就救,断不该让菁儿再度寒心也!若老爷肯助菁儿一臂之力,之前老爷所提之事,奴家就允了!”
孙菁诧异地问:“娘亲,父亲之前所提何事也?”
“自己问你爹!”孙夫人没好气地说着,甩袖子离去。
孙菁又好奇地追问父亲:“爹,娘亲说您之前所提之事,究竟何事也?”
“小孩子家家,休要多管这些闲事!看在你娘替你求情的份上,为父今日且再纵容你一次,下不为例!”孙传庭正色道。
孙菁喜出望外,抱住孙传庭就在脸上亲了一下。孙传庭柔声斥责道:“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没规矩!你且回房歇息,青谷之围,明日爹就去找那知府王辉说道,不日可解也!”
“爹,青谷不可一日无主!菁儿需连夜赶回也!静候父亲佳音!”孙菁说着,便往外走,并警告孙传庭道,“爹,您不必费心布置暗哨,叫李大哥的人速速撤了吧。菁儿身上捆了大号爆竹,威力相当于普通爆竹的十倍百倍。若菁儿发觉有人欲抓捕菁儿,将第一时间点燃引线也!”
孙传庭大惊,颤声道:“菁儿,你想多了!为父怎会抓捕你?”暗地里躲藏的李森等人,俱是大惊,原本准备按孙传庭的计划,突然出击控制孙菁,使她无法再逃离的,哪里想到这丫头片子竟然留了一手,只得放弃偷袭,继续潜藏行踪。
孙传庭目送女儿消失在夜色中,独自摇头叹息:“长大咯,翅膀硬咯!”
次日清晨,孙传庭便备了白银千两,另有唐寅真迹若干,登门拜访知府王辉。
王辉笑得合不拢嘴,将孙传庭迎入会客厅,谄媚道:“久闻白谷先生乃三晋之地名士,未能登门拜访,多有不敬也!今先生亲临陋室,真乃蓬荜生辉!”
孙传庭将礼物奉上,陪着笑脸道:“府尊公务繁忙,日夜操劳,治下井然有序,欣欣向荣,百姓黎民人人称赞也!孙某略备薄礼,登门拜访,但愿未曾叨扰!”
“白谷先生客气了!”王辉目不转睛望着银子,“不知先生亲临,所为何事也?”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当然知道,这清高的孙传庭,定然是有事相求。
孙传庭略微尴尬地笑了笑说:“实不相瞒,犬女被那青谷流寇掠了去,青谷以此威胁孙某,孙某亦无计可施。为着犬女之安全,还请府尊今日退兵,孙某保证青谷不祸乱乡里!”
“哦?千金怎地如此不小心?不是小官不肯通融,只是圣上亲自派员督导山西之剿寇事宜,小官身为朝廷命官,亦是身不由己,还请先生理解!”王辉掂量着银子和字画,面条斯理道。只差直接说,你银子不够。
孙传庭弦外有音道:“府尊,青谷并非流寇,你我心知肚明!若是朝廷已认定,府尊不便调整,不若孙某将此情呈报圣上定夺?昔孙某上疏朝廷,痛陈剿寇之事,已获圣上御批,想来圣上对孙某尚有印象也!”
王辉的脸色瞬间变了,挣扎了片刻,笑嘻嘻道:“既然白谷先生说了,那王某就破例一次!”
“多谢府尊!孙某告辞了!”孙传庭说着,作揖离去。
看着孙传庭那大摇大摆的样子,王辉恨得只咬牙。但转而看到银两,他便喜笑颜开,胡乱将唐寅的字画丢在堆放杂物的角落,逐一摩挲着闪闪发光的银元宝。他若是知道,那一幅字一幅画值一千多两银子,一定要把它们供起来摩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