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大学士当朝上奏,矛头直指长公主及顾将军的婚事。 当着明哲和文武百官的面,温溯温大学士力陈己见,从玄学命数说到家国大事,指明月长公主与顾将军样样不合,如坚持成婚,恐怕对大雍国运有碍。为了大雍的千秋万代,应为两人另行指婚。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朝野与后宫,盛怒的明月长公主当天接连摔破了三套白瓷青釉茶具。 “简直放肆!” 胸膛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明月坐在贵妃椅上,手边的茶盏早已没了踪影:“温溯是不是读书读坏了头脑?本宫的婚事与国运何关?” “长公主莫要动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望了底下忙着收拾碎片的宫人一眼,小满在旁劝道:“皇上不会听温大学士那片面之词的。” 明、顾两家是世交,明月与顾杉和又是青梅竹马,两家都认定了是迟早要结亲的。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两家都用心准备着,明月最近也绣起了嫁妆,就在这样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偏偏出了一桩又一桩的糟心事。 先是别院遇刺,再来是温大学士上书反对,仿佛是全天下都在与这场婚事作对。 “刚才庆亲王府派人来报,是关于上次在别院的事情……”将来人呈上的信件交给明月,小满转头对小宫女初五使了个眼色。 初五连忙奉上了热茶。 东陵别院遇刺一事后,庆亲王府揽下了调查的差事,指了庆亲王弟子大理寺少卿宁立亲自处理。“西域十二小国……他们的手竟然伸到了我大雍国内来?”明月拆了信,望见信中的内容,惊疑不定:“先前也说边境有些异动……” “看来,又要一场硬仗要打……” 待明月看了信,小满才轻声道:“庆亲王托送信人带了口讯,问长公主何时有空再到庆亲王府一聚,世子有些想您了。” 提起庆亲王一脉,明月的表情瞬间柔软下来。 庆亲王是先皇的幼弟,单名一个启字,年轻时也算是个风流人物。只可惜在一场战役中,双腿折断,终生只得在轮椅上过活。发妻去世多年,房中也没再收人,如今带着独子明昭在京中开府,安静度日。 “是有许久未曾见过皇叔与昭弟了……” 想起庆亲王独身一人的样子,明月就忍不住心酸。 “更衣,我要去庆亲王府。” 因着前阵子的刺客事件,明月出宫时身边的守卫明显增多了不少,再也不能向以往一样,换身衣服便独自溜出宫外。 长公主的仪仗出了宫门,转入大街,往庆亲王府的方向走去。 早些年庆亲王偶尔还会出席朝会,但自从先皇驾崩、新君继位后,庆亲王这几年都留在王府中,别说是参与政事,连门都很少出。 庆亲王府依旧是那样的白墙黑瓦,十年如一日,不曾有过什么改变。这样的高门大户,不同于别家门庭若市的模样,庆亲王府十分清静,少有招待外客。门房听见侍卫敲门,本来不想开门,探头看见皇家的马车,才连忙打开大门,恭迎大雍长公主。 “皇叔。” 虽然不是第一次进庆亲王府,但府中似乎又换了格局和摆设,明月最终还是找了个下人带路。 后院中种满了奇花异草,庆亲王就在花草旁的小路上,拿着剪刀修剪枝叶。 “月儿。” 听见明月的声音,庆亲王转过身来,淡淡一笑。 平心而论,庆亲王明启的确是个难得的美男子,五官俊秀,气质儒雅。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虽然已年过三十、接近不惑之年,但骤眼望去,仍像是意气风发的年轻文士。 若明启晚生几年,京中少女梦中情郎的名头,可就没有温泽什么事了。 似乎是想移到明月的那边去,明启转动轮椅。 “皇叔在做什么?”明月赶紧迎了上去,替庆亲王扶住了轮椅。 如此惊才风逸的俗世佳公子,可惜了。 “见这院子里的枝叶长得有些快了,便随意修剪一二。”让明月推他到前头的月季花旁,明启剪下了开得最美艳的一朵:“你们这些小姑娘不是喜欢簪花么?这花开得正好,拿一朵去戴吧。” “多谢皇叔。”笑眯眯地接过了鲜红色的月季,明月将它别在鬓边:“知我者,莫若皇叔也。” “对了皇叔,昭弟呢?” 明昭是庆亲王的独子,年方十七,同顾家的幼子顾桉和一样,是个腼腆少语的年轻人。比明月小了几岁,幼时也一起待过一段时间,感情算是不错。 “他到城外练骑术去了,说是过几日先生要考。”为面前的月季修剪了些许多余的枝叶,明启漫不经心地说着:“听说温溯上奏反对你和顾家小子的婚事?” 温大学士上疏被驳回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庆亲王即便足不出户,也接到了这个消息。 说起那位温大学士,明月怒气上涌,忍不住接连掐了好几株嫩芽:“皇叔也听说了?” “现在京中恐怕没有几家是不知道的了。”放下剪子,明启从怀中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听说他还找了几个文官,想再次联名上疏。” 温溯在朝中为官多年,自然是有点人脉,能说服几个文官与他联名,也不足为奇。 “他们反对的理由也太过牵强,皇兄不会听他们胡说的。”虽然心知明哲肯定不会取消赐婚,但听到有人处心积虑地为自己的婚事添堵,明月就忍不住暴躁起来:“一群尸位素餐的小人,平日倒不见他们有什么贡献,偏偏这个时候蹦跶得最厉害。” 望见被明月摧残的几株幼苗,明启叹了口气:“你心情不好,也莫要拿我这园子撒气啊。”拿走明月手心的叶片:“你与温溯莫不是有什么误会?温溯毕竟比你年长,有些什么,你主动去说清楚,再不然,服个软……” “皇叔莫不是糊涂了?”话刚出口,明月自觉失言,见明启没有什么反应,又忍不住继续说了起来:“我为君、他为臣;我占理,他师出无名!我怎么能去跟他服软求饶呢?” 叹了口气,明启眼中有些失落,轻轻地点点头:“是皇叔想差了。” “不是……”望见明启落寞的模样,明月觉得心中沉甸甸的:“皇叔也说得有理,这事终究得有个说法……” 宽容地笑笑,明启抬头:“行了,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就按着你们的想法去处理吧。”挥挥手,召来附近候着的哑仆:“皇叔有些累了,你自己在这逛逛吧。” “皇叔……” 脑子里满是成婚的事情,,心中又浮现刚才明启的那番话,望着明启的背影,明月怔住了,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