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胡都给事中身为言官有闻风奏事的权力,但其两次妄言却是事实,不可不治其罪。
臣建议,不若先由内阁票拟如何处置,再由陛下决断可好?”
从上早朝最初就嵬然不动的徐阶,此刻才上前拱手道。
听到徐阶发话,还以为他会出手救自己,可听完了首辅的发言,胡应嘉仿佛坠入冰湖之中。
首辅不但挖坑利用他,居然还顺手把他给埋了!
他恍然间想起了考上进士之后,父亲胡效忠特意写信给他,嘱咐他官场深似海,每走一步都须慎之又慎。
可是在他接连劾倒数名大员之后,他志得意满,变得狂妄自大,忘记了父祖的教诲,以至于此。
只是现在,后悔也无用了。
“就如徐卿所言。”
朱载坖说完,从御座上站起,一甩衣袖,怒气冲冲的离去。
“陛下何必为了那些蠢驴动怒,以后别少见他们不就是了。”
一直在殿旁等候的陈洪,急匆匆的跟上负气离去的皇帝,劝慰道。
“呵,你说的对。”
心里一股子气不知道该如何发泄的朱载坖听了,下意识的决定以后能不上早朝就不上早朝!
这般欺君罔上的百官,不见也罢!
依然留在殿内的诸臣们根本不知道,因为刚刚科道言官们劝谏顶撞陛下的行为,惹得皇帝愈发讨厌上朝,讨厌那些胡乱攀污的言官。
不过就算言官们知道这件事,他们也不会改变劝谏的行为。
科道言官闻风奏事乃是祖制,他们劝谏陛下也是依制行事。
言官谏臣代表百官风骨,他们怎么会抛弃自己的傲骨,媚上呢!
至于陛下会不会喜欢他们,会不会因此而厌烦上朝,那不是他们该管的事情!
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教出来的皇帝被言官们气的甩手离去,高拱心中也是怒气横生。
他走到徐阶面前,低声质问道,“首辅如此手段,也不怕弄得君臣离心么?”
“肃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徐阶一脸白莲花的说道。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高拱望着将眼前这位神色平静,实则心思诡谲,妄图以百官为棋子的首辅,忍住想要将他一拳崩倒的欲望,冷声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徐阶冷眼看着高拱的背影,在心里说道,“君臣离心?陛下早已不信我等,早就与我等离心。
我所作所为只不过把这些揭出来,让所有人看个明白罢了。
更何况,高肃卿,这一切皆因你而起!
若非你五次三番不敬于我,若非你不顾祖宗成法,妄图改制,我怎么会如此行事?”
徐阶与高拱二人之间的低语虽然无人能听见,但二人闹得不欢而散是显而易见的。
一旁的葛守礼叹了口气,国事颓微,如今还要内斗,置这天下于何地?百姓何其无辜!
一旁年纪才五十六岁的陈以勤在心里想,朝争已起,他年纪大了,是不是该上书求退呢?
不然他这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啊。转而又想到他才刚入阁,就提求退,于名声有碍,还是再看看。
一直默默观看事情发展,对其中隐藏的谋划,了然于心的张居正,心有忧虑,肃卿兄,可要忍住,万万不要上了我恩师的当!
早朝上所发生的事情,如一股旋风席卷京城内外,又随着邸报传扬至大明各地。
此时的京城虽然仍如一汪平静的湖水,可是在深不可见的底下,已然沸腾,只等着合适的时候炸开,伤及无辜。
处在清宁宫中,刚好练完拳法和射箭的朱翊釴听完张宏的汇报,叹了口气,神色莫名的抬头看向天空。
主弱臣强之时,若众臣之间又各有心思,彼此争斗不息,这弱主又如何掌控的了朝政呢。
此时此刻,朱翊釴忧心忡忡。
“殿下,今日正好休息,不若出宫看看?”
一旁察言观色的张宏建议道。
因着太子殿下年岁渐长,也已出阁读书,皇帝陛下便于私下同意太子可以自行出宫,但前提是必须带齐护卫,所以张宏才有此建议。
朱翊釴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出去看看也好。
正好看看各处的蜂窝煤店,看看李芳为拍卖会准备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