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仆仆回到京城,在京中友人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找好住处,安置好家人的吴时来,未去吏部报道,而是先前往徐府拜访首辅徐阶。
其实以他的吏科右给事中的官职是没资格去徐府直接拜访徐阶的,但谁让人家因为弹劾严嵩被戍广西横州长达八年,广受赞誉呢。
他来递上名刺,也不过是因为替他安排住处的友人的暗示。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徐府的门仆一看名刺上的大名,立刻将吴时来恭恭敬敬的请进门房,还特意让人去通知大公子徐璠。
在徐府门口排了一列等候投名刺的人,有人见了吴时来进了直通道,心中不虞,凭什么这位其貌不扬的人能得到徐府门仆的重视,而他使了银子也只得到了会将名刺递给大公子的不咸不淡的态度。
有眼尖的人看到那普普通通名刺上写着吴时来的名字,立刻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因弹劾严分宜,而谪戍横州的吴悟斋啊。如此正直之士,受到首辅门人礼待,理应如此啊。”
那心中不虞的人听了,立刻面露惭色,觉得自己不该嫉妒贤人,还有些庆幸自己并未将心中的不虞说出来。
不然这么多人广而告之,他那本就没多少的名声也会更加虚无。
徐璠早就得到其父徐阶的吩咐,如果吴时来前来拜访,定要礼遇之。
是以,徐璠特意亲自相迎,并将与吴时来会面的地点定在了前院正厅。
按徐府惯例,大公子会客于偏厅,徐首辅会客于正厅。徐府这一习惯,也是为士林所共知的,吴时来也是知道的。
“惟修兄,真是委屈你了。”
徐璠握住吴时来的手,目光落在他鬓角的白发上,红着眼睛说道。
“此番谪戍,让仆受益良多啊。
仆在横州见识到了百姓疾苦,并让仆深深认识到,仆以前的想法是如此之简单。”
吴时来苦笑的说道。
他有些不适应小阁老的亲近之举,想当年他还在京城的时候,可从未见到这位小阁老如此的热切。
“如今惟修兄回来了就好。”
徐璠看着吴时来当初的棱角被磨地平平的,只好说道。
二人之间又谈了些京城近期发生的事情,特别当徐璠说到欧阳一敬因言遭贬时,更是怒的一拍身边的茶几,怒道,“真是奸臣当朝,才有此冤事发生啊!”
他这句奸臣当道,是在暗喻高拱,也是想让吴时来想起那位将他谪戍横州的严嵩,以此让他产生共鸣。
“原来欧阳兄是在我进京的那日离京的啊,可惜未曾相见呐。”
可惜,让徐璠失望了,吴时来脸色平静,只是颇有些可惜的说道。
徐璠瞅了他的脸色,发现八年时间已经让眼前这位嫉恶如仇的言官变的讳言了,便转而谈及其他。
吴时来与徐璠叙了会儿旧,见有徐家仆人前来说有客来访,便主动告辞了。
徐璠热情的将吴时来送出门外之后,脸色立刻拉了下来。
这吴时来怕是因为遭贬给吓破了胆,亏他百般暗示,想要他上书弹劾高拱,那吴时来竟然装作没听懂!
徐璠皱着眉头走回后院。
至于他为何不见访客?
自然是徐家仆人所言有客来访只是虚词,不过是想让吴时来知趣的告辞而已。
他徐璠何等人物,可不会做端茶送客这样显而易见赶人的事情的。
晚间,徐阶从内阁下衙归府,徐璠向父亲提及吴时来前来拜访一事。
“爹,这吴惟修怕是不会为我们摇旗,带头上书弹劾高拱啊。
若非爹的建言,他吴惟修岂能回京?如今到了我徐家需要他做事的时候,却在装聋作哑!”
徐璠沉着脸说道。
“无妨,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吴惟修经往年那一事,在横州呆了八年,他父亲和岳父都为了去探望他而死在了横州。
他不敢再走险也实属正常。
何况如今他有了名声,又在陛下那里露了名字,只要本分做事,何虑官位不升迁?”
徐阶神色平静的说道。
他自诩识得人心,不会因为他人的选择而无故怨恨,他又不是严分宜,只要没人故意得罪他,他何苦去做那个坏人?
“可惜胡应嘉罢黜为民,欧阳一敬遭贬外任,京城内的科道言官们没了领头羊,再想造势弹劾高新郑,有些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