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大同的文武官员已经接到朝廷的文书,他们之前就知道太上皇朱祁镇要从草原南下归来。
因为大同乃是直面瓦剌的军事重镇,距离瓦剌大本营的距离也是最短。
也先若是真的一心求和,那么大同就会是朱祁镇回国第一站的不二之择。
范广放出消息过后,一众将领都是想要去朱祁镇车驾前问安行礼。
然而就在群情涌动之时,大同文武官员们却被大同总兵范广给拦在了城中,不许他们外出。
“此番瓦剌是否真心护送太上皇南下归国,瓦剌是否如同土木堡那样在荒野之中设置埋伏,这些都是未知之事。”
“若是尔等皆被瓦剌所俘虏,则城内士卒就会群龙无首。”
“我等乃是奉了皇命守护边疆,一切当以保境安民为上!”
范广的担心,也不是没有依据。
“瓦剌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之前我朝大军被围困土木堡的时候,也先先是答应和我大明罢兵言和。,随后却是出尔反尔。”
“趁着我军将士出营取水之时,瓦剌以兵马冲刺而出,这才导致三十万大军土崩瓦解,方才有了奇耻大辱的土木堡之变!”
范广出任大同总兵之前,朱祁钰特意给他设宴送行。
在宴会上,朱祁钰可是拉着范广的手,叮嘱其务必小心谨慎,且不可丢了城池,以至于百姓受苦。
“瓦剌之前也有过多次胁迫太上皇而来,意图诈开我大同城门。”
“诸位,可都忘了吗?”
范广表现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之前也先就有过好几次,想要借着朱祁镇的天子名头,骗开大同城门。
无论是之前的总兵郭登,还是后来继任的范广,都是言辞义正的拒绝打开城门,拒绝放朱祁镇入城。
“我大明天子早已经另有其人,当今陛下也是登基了一年。”
“尔等前去拜见太上皇,京师会如何看待尔等?”
范广深深一问。
“尔等此番前去参拜太上皇若去,便是取祸之道,乃是自毁前程!”
“本将军这是好言相劝,你们自己思量吧!”
范广这两句,就已经是说得十分直白了。
在已经有了新皇帝的情况下,若是大同将领跑去给朱祁镇问安,那就是不忘旧主。
这样一来,朱祁钰必然会有不满,进而怀疑将领是否忠诚。
被皇帝猜疑,那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一众大同将领在听了范广的话后,都是如蒙大赦,不少人还在心中暗暗抱怨自己刚才太过鲁莽。
“谢总兵提醒!”
大多数将领们都是对着范广深深一礼,因为要不是范广的提醒,他们险些就要把自己陷于尴尬之境。
“可是太上皇毕竟是太上皇,我等不去,怕不是会被天下人讥讽?”
一些将领也有担心。
“然而太上皇是君,我等是臣。”
“君主车驾到来,若是臣子不前往迎接,那也非是人臣之道。”
范广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稳妥为上。
第二天一早,范广便令人整治了几桌酒席,又送了一些日常用品,派人给朱祁镇送了过去。
范广还说自从去年明蒙之间的大战一开,大同前后经历了长达一年之久的战火。
田园荒芜、道路毁坏,大同实在没有能力迎奉朱祁镇的车驾。
范广更是直言,希望朱祁镇可以东进宣府,然后南下居庸关回京。
朱祁镇闻得范广之言,当下就是心中一片凄凉。
也无心于酒菜美味,朱祁镇只是略微的吃了几口过后,便打发众人退下。
在内侍贺章的陪同下,朱祁镇独自一人回到房中歇息。
睡意全无的朱祁镇眼见得中秋佳节将至,婵娟万里,如沐清辉。
想起远在京师,分离了长达一年之久的母亲、皇后、儿子,朱祁镇只觉思乡之情不可抑制。
然而朱祁镇的心中又隐隐生出一丝惶惑来。
此番回去,这京师之中还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吗?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对月念完一首古诗,朱祁镇摇头自嘲起来。
“这个宋之问的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不过他这首五言绝句却是妙笔生花之作。”
“如此等乡怀枨触,只是三言两语,就把千古思乡之人的心思说尽了。”
“若非落难至此,或许朕也不会懂得这诗里的意境。”
朱祁镇从小就被大儒们教导学业,文化水平也是不低。
“陛下当真是念得一首好诗!”
朱祁镇话音未落,突然就听到窗外传来一人的笑声。
在“陛下”两字入了耳,朱祁镇直接被吓得浑身一颤。
朱祁镇如今被人尊称为太上皇,来人叫其陛下,不就是意味着他不认可朱祁钰登基称帝吗?
谢要是被有心之人听了进去,只怕朱祁镇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