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城,马车备好了吗?” 小皇帝刚趴在他身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属下已经备好了。” 一发现李君霖醉了的时候,管城就安排了人去准备马车。 “准备回去,管城你来背着。” “是。” 两位侯着旁边的郎将,将李君霖从李书宸的身上扶了起来挪到了管城的背上。 左边的郎将准备来扶李书宸,被他摆了摆手拒绝了。李书宸自己站了起来,掸了掸衣袖上的灰。 “走吧。” “诺。” “各位公子您再来,小的祝您万康嘞。”店小二躬着腰,腆着笑陪着他们一路走到了门口。 一行人刚刚将李君霖安置上了马车,就见到有一群姑娘气势汹汹地上了楼。裴逸行收玉的动作倒让这群姑娘红了眼,她们不干别的,只想看看是哪位姑娘别出心裁,拔得头筹。 管城看着这群姑娘,不由感叹,幸好是自家王爷有急智,不然他们还真不想与这些姑娘对上。 大楚有位公主能上战场,有位皇后能阅奏疏,除了那些百年世家,民间对女子的态度更为包容。 李书宸骑着步景护在马车旁边,马蹄与车轮声中夹杂着轻微的撞击声。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管城,停车。” “诺。” 他下了马,轻轻拍了拍马,“自己回去吧。”步景似乎能听懂他所言,低鸣一声就跑走了。掀了衣角,跨上马车。 管城离马车近,耳力又好自然是能听见,心里不由感慨,自己殿下对那小皇帝也真的算是不计前嫌了。旭帝与辛榕,他们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才碰到自家殿下。 李书宸上了马车看见,李君霖抵在车壁上的额角已是一片通红。要再磕一会儿,估计就肿了。 马车是临时找的,不大,只能坐不能卧。 李书宸走到李君霖旁边坐下,将她半抱在怀中。“启程。” 车队一路行驶到了朱雀门才停了下来,李书宸轻轻喊了几声,怀里的人动了动却没有睁眼。皱着眉毛,手往自己的衣袖里探了探。 他顺着她的手看去,却见她雪白的腕子上生了几颗红疹。 “痒……” 声音低得几乎不可闻见。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食指按在红疹上,轻轻地用指腹蹭了蹭,然后便看见小皇帝微皱的眉头松了松。 “派人去太仆令,让人抬着龙撵到朱雀门接驾,再让太医令的人在清凉殿候着。” 最近几日朝(zhao)阳长公主李扶摇,要来长安觐见陛下,她是李君霖的姑祖母,也是陇西季家的掌家人,陇西的九万大军也听其调遣。 李扶摇与旭帝有旧,摄政王如此势大,跟他手中北疆的十万雄兵离不开干系,如果能得到长公主的支持,在兵权上未必不能与李书宸分庭抗礼。 曲行江正盘算着如何取悦长公主,却听底下人来报,说摄政王让太仆令的人抬了龙撵去朱雀门接驾,又让太医在温室殿里候着。 他心里一慌,怕是小皇帝在外头遇刺。放下手里的事就往清凉殿赶了过去。 清凉殿门口摄政王同陛下的龙撵也已经到了。 “陛下长乐未央,殿下长乐无极。” 素问正领着清凉殿的宫人行礼。李书宸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免礼。 “殿下,陛下她……” 素问话还没有说完,李书宸就打断了她的话。“陛下无事,只是喝了些酒,发了疹子。太医已经来了吗?” 管城也得走到龙撵旁,掀开了垂在四周的帷幛。只见李君霖正安睡在其中,衣冠整齐,两颊微红,瞧不出有什么不妥。 曲行江赶来后正巧瞥见管城掀起了帷幛,看见李君霖全须全尾地躺在龙撵上。那个提在嗓子眼里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陛下长乐未央,殿下长乐无极。” 李君霖虽然醉了,但该有的礼还是不能少。 “免了。”曲行江一路急行,额角已经出了薄汗,李书宸乜了他一眼,“中郎将,这般急切做甚呐。” “臣准备宫宴,遇到些许拿捏不准的地方,不敢擅自做主。”李书宸这话问的有些诛心,曲行江自然不能说是担心李君霖的安全赶来的,不然难免有窥视帝踪的罪名。 曲行江这老货心里打什么九九,李书宸也差不多清楚。他不想与他太过深究,左右不过是个宦官,少了旭帝与辛榕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遂不与他多言,只是吩咐到,“如今陛下吃了酒,正困着,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过来吧,先退下。”幸而李君霖没受着老货鼓动,若是那小皇帝听了曲行江的挑唆,先内斗了起来,保不齐他一·枪就先解决了这个奸佞。 “臣告退。” 曲行江拱手离开。 “你们几个也别楞着了,快扶陛下进去。” “诺。” 李君霖醉得不省人事,素问和灵枢两个也扶不动她,只得叫了裕珩将李君霖背了回去。 “本王还有些事要处理,等陛下醒了本王再来告罪。” “恭送摄政王殿下。” 素问亲自送了李书宸出了清凉殿。立马又折了回去。张慎之给李君霖把了脉,不方便看她别的地方,只看了看手腕处的疹子。 “张太医,陛下如何了?” “陛下只是醉了酒,陛下初次饮酒,那酒又有后劲,酒热拘在体内,一时发散不了,就出来疹子。素女官莫要着急,待臣让人送一盒药膏来,给陛下先抹上,等陛下醒了,在陛下喝一副汤药便好了。”问题不大众人也放下心来。 “我与姑姑待会儿要给陛下更衣就不送大人了。”灵枢送着张慎之到了殿门口,从袖中摸出来一袋珍珠递给了他,又朝着站在偏殿的裕珩招了招手。“裕珩,你来送送张大人。”裕珩闻言走了过来,朝着张慎之行了行礼“是。张大人请。” 张慎之将珍珠收进怀中,道“药膏我已经让人去取了,不过一会儿便能送至。” ****** 裴家夫子正在府中用膳,裴敬徽看了自己儿子的脸好几眼,但食不言寝不语。 裴丞相将婢女递来的茶饮了一口,又以袖掩口将茶吐进瓷盏中。便立刻有婢女送上新沏的龙井,八分的热度是裴相大人最喜欢的温度。 龙井茶微烫,茶水在舌尖滚了滚,他才咽下去。“待会儿跟我来书房一趟。” “是,父亲。”裴逸行放下茶盏答到。他没有饭后饮茶的习惯,但回府后的一切都是照着裴敬徽的习惯。 裴家的书房是府中的的重地,仆人都侯着门外,非传召不能入内。 “听说你今日去了珉山见着了陛下?”李君霖今日虽说是微服出行,但这“微服”只是相对的。 “算不得见字,儿子并未得见天颜。只不过是凑巧得了陛下赏的一枚玉佩罢了。” 那玉说得好听点是赏,其实说白了就是小皇帝砸下来的。 “陛下与摄政王的关系,你如何看?” 作为李琮柏和辛榕一手提拔上来的人,裴敬徽他们应当属于保皇派,可是陛下对于他们却并不亲近。 虽然还未摄政的年纪,政事由摄政王代为管理,但这位陛下对政事甩得也太干净了,不仅明面上不与任何臣子亲近,私底下没没有往来。这样一来自然就有人吃不准陛下的态度了。 “兄弟阋墙,外御其侮。” “外御其侮……”裴敬徽仔细念着这句话,他是想到过陛下会与李书宸结盟,但又觉得再权势面前,这薄薄的血缘又算得什么。可是如今,这李氏叔侄似乎真的摒弃前嫌,要先动手除掉他们了。 “父亲。”裴逸行微微压低了声音。“儿子认为咱们这位陛下的疑心颇重,谁都不信任。他与摄政王暂时结盟都是为了自己。养精蓄锐,坐收渔利。” “陛下自幼养在安陵,朝中无可用之人。对于先帝后二人给其留下的人却不敢轻易相信,怕养虎不成,反噬其主。正好咱们这位摄政王大人也差不多,他手中虽有兵权,但朝中却无可用之人。他二人连手洗乱着朝中的政局,也是为了给自己培养亲信。” “那他二人若真如你所料,那我等又该如何应对?” “父亲,你为大楚献出了这么多年的心血,有政绩卓越。即使是他二人联手也暂时奈何您不得。”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他嘬了一口热茶,眯了眯眼,“你父亲我虽然有名望,那又如何,乱世之中,笔杆子哪里比得过刀剑。过几天李扶摇又要回长安,不管她是那边的人。总归又是他李家的人,陇西的几万大军,这么大一笔的筹码,加来加去都在那叔侄二人身上。” “父亲不必过虑。不管是陇西还是北疆有多少精兵,他们离长安都离得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最终要的是光禄勋与长安近三郡的兵力。” 裴敬徽起身拍了拍,裴逸行的肩,不愧是他的儿子。他政海沉浮这么久,哪里有他察觉不到的端倪。长安近三郡的守官已有大半都是他的人,如今他的儿子又将成为光禄勋的左中郎。 “今日也不早了,你且回去休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