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一月,已是深秋,天气时常阴沉,但今日却是个难得晴日。李君霖策马小跑在校场中,进过一个月的学习,她的骑射功夫,也掌握的差不多了。 感受着耳边的风声,李君霖总有一种莫名的愉悦感,这是之前所不能体会的。 “陛下的马术进步神速。” 曲行江接过李君霖的缰绳替她牵马,其实按着曲行江如今中常侍的身份并不需要这般奴颜屈膝。 只是李君霖给他的感觉太过疏离,纵使他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如今旭帝故去,他也该蛰伏。但这位少年天子的情况特殊,她并未在宫廷长大,未央宫中没有得力的心腹这便是他的机遇。享受过了权利的滋味怎么又会轻易放下呢。 “都是皇叔教导的好。” 李君霖并不接他的茬,而是把目光转向了李书宸。曲行江这人是真正地见利眼开,起初她也曾想着与他合作,只是这人将手太长,吃相太过难看。连这位“狼子野心”的皇叔都没有他那般迫切地想架空自己。 “陛下过赞了。”李书宸冲着李君霖掖了掖手。“陛下的马术进步很大,这校场上练也没多大的进步了,不如趁着今日由臣护驾,陪陛下去长安城外的珉山看看,不知陛下可有雅兴?” “皇叔有请,朕怎敢不从。也不用带太多人。曲行江。” “奴才在。” “从光禄勋抽几个人出来即可,朕不想有太大的动静。” “诺。”这就是要微服私访的意思了,曲行江领了命就退下去安排了。 “皇叔且等会儿朕,朕回去换身衣服。” “诺。” 李君霖领了珩裕回来温室殿时,早有宫人给素问传过信了,此时衣帽都准备妥了。 她还在孝中,素问给她准备的衣服也没有太华丽,只准备一袭月白白色的长衫,又配了一个玉冠。 脱了帝皇的冕服,瞧起来难免少了几分气势。又唤了灵枢拿来粉黛,将李君霖修成剑眉的眉又上了上色。 “陛下头次出去骑马可要慢些。”她蹲着身子替李君霖理着大氅的后摆。 “阿孃放心,有皇叔在必会无事。”倒不是李君霖自信,李书宸会对她多好,只是李书宸亲自邀请她去的外面,不管怎样都会照料她的安全。 “姑姑放心,咱们陛下素来是个稳妥的。”接过黛粉又将盒子仔细阖上。“陛下难得出去,得好好赏赏珉山的枫叶,奴婢可是听人说了,这珉山枫叶可是大楚一绝。” “就你嘴甜。”李君霖嗔了她一眼。 “陛下收拾好了就出发吧,摄政王也在前殿侯着了。” “朕省得了。” 灵枢会意打开了内室的门。 “恭送陛下。” 她二人领着宫人站在温室殿门口行礼为李君霖送行。 ****** 李君霖与李书宸一行人骑着马赶往了城外的珉山。 珉山的枫叶延绵数里,目光所及皆是一片火红。难得好天气,珉山上也是游人如织。有读书人赏景斗诗,也有小姐夫人结伴出游。 大楚风气颇为开明,朝中一些职位也设有女官,女子出门也较为自由,不必带帏帽面纱。 李君霖扫视了一眼周围女子火辣的目光,又把眼神放在了镇定自若的皇叔脸上。 皇叔可真是好定力……不过话说回来,像皇叔这样的美男子,自小到大应该习惯了吧…… 李书宸不知道小皇帝的腹诽,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算了算时间,似乎到了用午膳的时间,所以小皇帝这是饿了?……不是睡就是吃…… “公子。” “呃……皇……夫子叫我有事吗?” 微服私访不好再叫什么陛下、殿下,所以出宫的时候商量好了,李书宸叫她公子,她叫李书宸夫子。 “差不多到午时了,我想着公子也该饿了,不如停下来用膳?” 一路上游景赏玩,并不觉得饥饿,如今这么一提,倒是真的有几分饿了。只是……看了看这一行人等,皆是轻装出行,并无人带膳食,这是要自己做? 李书宸瞧出了她眼中的疑问。他带的这些大老爷们的确会做饭,但是那味道,当真难以下咽。 “公子,咱们再往前面行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到这珉山上的食馆一品居用膳。” “有劳夫子费心了。” 这生意也做的奇巧,没有想到这山上竟然还开着这么大的食馆。 这一品居地处珉山半山腰,旁有一段飞水瀑布,俯瞰是景,仰观也是景。 店里的小二迎来送往,练就了火眼金睛,远远地一瞧眼就知道。这长安城里可不缺有钱人,但也有这有钱都买不来的东西。这两位公子身上的料子可是御贡,不但得有钱还得有权。 “公子里边请。”李君霖他们刚一下马就,一品的小二就掬着笑脸迎来上来。 李君霖不爱同陌生人靠得太近,微微挪了挪,在李书宸的身后挡了挡。 “准备间清静点、景致好的雅间。” 李书宸刚吩附完,站在后面的管城就就从袖口里摸出一块马蹄状的银块,扔给小二。 小二得了银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连连作揖:“两位公子请进二楼雅间。” 落了座后,小二又捧上了制作精美的菜谱递给了坐在主位上的李君霖。 李君霖同李书宸用过几次膳,李君霖在安陵长大喜辣,李书宸在北疆寒地也吃辣抗寒,两人的口味也难一致。 小二上了菜后又特意地端了一个壶酒上来。 “二位公子这是本店酿的落枫,是特意赠给二位的。” 酒刚刚放上桌,李君霖就闻到了一股香甜的果香味散满了整个房间。 闻起来还不错,但是她不敢饮酒,拿起酒壶为坐在左侧的李书宸倒了一杯酒。 “我不胜酒力怕是不能品尝此等美酒,夫子请。” “多谢公子。”李书宸执杯回理,一饮而尽,“美味香醇,谢公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虽然他不喜欢这般软绵的酒,但天子赐不可辞。 “啊。”窗外突然传来一阵低呼。 “咳咳……咳……”李君霖被吓了一跳,呛着了东西,迅速以袖掩脸咳了起来。 李书宸瞧她呛着了,立刻停止了手上的事,一手轻拍着她的背,一手从桌上递了杯茶过去。 “公子喝点茶会好受些。” 李君霖借过他递来的杯子,饮了下去,缓了一会儿。终于不再咳嗽,只是有些脸红。 瞧她没事了,李书宸才问管城,“外头是怎么回事?” 李君霖呛住的时候,管城就往外看了一眼。 “回公子的话,外头好像是裴相家的公子……小裴大人似乎是被一群小姐们给围住了。” 裴逸行再过几日便要入职光禄勋了,此时叫他一声小裴大人也没什么。 李书宸点了点头,对这个并不是很在意。但回头看向李君霖却让他吃了一惊,小皇帝这是醉了 李君霖双颊酡红,双目迷离,正懒懒散散地斜靠在椅背上。他低头看向桌上茶水,原来他刚刚递给小皇帝的不是茶水而是那杯落枫酒。 这位小皇帝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差啊。 “公子我们要回去了吗?”都醉了还怎么骑马游山。 李君霖抬手拽住了李书宸的衣袖,似乎是要借他的力起来。李书宸连忙会意将她从椅子半抱了起来。 “你刚才说,裴逸行被一群小姐们围住了”她说得很慢,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忽然窗外传来清亮的琴音,如凤鸣于谷,龙游于海,境界万千。 她抬头望向李书宸,红晕已经染让了她的眼梢,再加上之前呛出了眼泪,一双杏目水微润,瞧起来竟有几分妖娆,“长安的贵女们,可真热情。”转身就朝着窗子走去。 李书宸怕她摔了便护着她到了窗前。 她推开窗,俯看向下,眼前的的景色有些模糊,她瞧不太清楚。只知道下面个坐了个高冠博带的男子正在抚琴。瞧不清脸,但从身形和周围围观女子的数量来看,应该是个美男子吧。 而且这琴的确是弹得挺好的。 她想看清楚一点,不由自主地往外靠,刚刚探出一点,肩上一沉就叫人按了下去。 “公子莫急,日后还愁见不到裴逸行吗?莫要以身犯险。” 小皇帝撅着小嘴了,大眼睛里写着不满。李书宸却不在意,天子一怒同这位小皇帝的安全,孰轻孰重他自然分得清。 好在李君霖虽然醉了,但内心对李书宸的畏惧还在,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没同李书宸争论,反而乖乖地站在窗边瞧着。 站着旁边瞧着的那些贵女们,不知道是谁先起了头,拿自己的香囊扔到了裴逸行的脚下。有人开了头,别的姑娘也放开了矜持陆陆续续地扔着香囊。 “古有潘安掷果盈车,今有裴郎拾囊成山。裴家公子生的如何,我还未曾见过,不过我倒是觉得皇叔生的很好,若是多笑笑,也愿意同这帮贵女弹弹琴颂颂诗,说不定也能弄得那些香囊……” 李君霖嘀嘀咕咕地说着,但这房间里的人都是自幼学武,耳力极好自然是把她说得话听了个大概。 尤其是管城,不由在心中附和,若是自家殿下有裴公子这一半,殿下的婚事他们就不用这么看着干着急了。 众人一时不察,没曾想小皇帝竟然解了玉佩竟然朝着裴逸行扔了下去。 李君霖虽然现在眼神不好,但准头却出其的好,玉佩砸在了琴上,玉一触琴发出一阵清鸣,立即碎成几块,有一块竟蹭着脸颊飞过,一道伤口被蹭了出来,血滴在了琴上,瞧起来颇为惊心。 楼上的人都瞧着真切,陛下这是伤了人的脸。 这玉佩砸的突然,还伤了裴逸行的脸,地下的姑娘们群情激奋地很,纷纷朝上看去,似要找出那鲁莽的人。 李君霖还晕晕地并不知道自己捅了篓子,李书宸倒是反应地快,一手将李君霖转了过来,自己往她身下一垫,两人倒在了地毯上。 李君霖倒在李书宸的身上,静静地趴了会儿,几个随侍一时也看呆了眼,管城想要上前扶人,却被李书宸挥退了。 一时间,众人皆噤言不语,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正巧李君霖他们楼上的雅间里坐着位姑娘,听婢女们打趣这楼下的事儿,刚站这儿,就发生了那样的事儿,楼下的姑娘都瞧着自己,这算怎么回事! 她可不像楼下那群不知礼数的,明明是二楼的人扔的玉佩干她何事。 “啪。”气的摔上了窗户,刚刚在她眼前打趣的两个婢女知道自己多舌犯了错,立马跪在地上。 “奴婢该死!” 裴逸行瞧了瞧碎在自己琴上的碎玉,虽然碎成了几瓣,但上面的龙纹却还认得出来。他从袖中取出帕子,将那几块碎玉妥善的包了起来,放进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