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喜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见到邓小琪本莲,心下还是不由得咯噔一下,忙作个大揖道:“不想娘子在这里,司徒喜这厢有礼了!”
邓小琪抬头一看,这不是那日被自己杆子砸到的大官人吗,忙撇下手中的活,站起身来还礼,道:“官人万福。”王婆指着邓小琪,明知故问道:“大官人认得这位娘子?”司徒喜道:“我与娘子曾有过一面之缘,不想今日又在茶肆重逢,想是尘缘未尽。”
邓小琪听了这话,不禁赧红了双颊。林妙妙顺水推舟,对邓小琪道:“说来也巧,赠予老身这匹好绸缎的,正是这位西门大官人。老身存放了一年,找不到能工巧匠,如今亏了娘子出手,成全老身,活儿好的如织布机一般!大官人,你且看看,你的料子与娘子的手艺堪称绝配。”
司徒喜将那半成的衣服拿将起来,细细端详,道:“想不到娘子针线活的手段如神仙一般!”邓小琪笑道:“官人休笑话奴家。”
司徒喜问王婆道:“敢问干娘,这位是谁家宅上的娘子?”王婆道:“大官人,你猜。”司徒喜道:“小人如何猜得着,只晓得娘子住在干娘家隔壁。”
王婆轻蔑一笑,道:“老身家隔壁住的是卖炊饼的武大,这位便是武大的娘子。”
林妙妙此话一出,邓小琪手中的绣花针尖不偏不倚扎到了邓小琪的指尖,常言道十指连心,然邓小琪只是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她心里委实不想让司徒喜这样体面的人知晓自己的外子是谁。而司徒喜明知邓小琪是武大娘子,却故意倒吸一口凉气。
佯装吃惊万分,这样的反应倒是在邓小琪的预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见邓小琪赤红了脸,司徒喜徐徐吐出那倒吸的凉气,拱手道:“原来是武大郎的娘子。小人听闻,大郎一人养家,做得一手好炊饼,从不缺斤少两,也不曾得罪一个人。这等又会赚钱、性格又好的丈夫极是难得。”
王婆道:“哟,大官人,您可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娘子自从嫁给这个武大郎,对大郎那是百依百顺。大郎往东,娘子不敢往西;大郎不让娘子出门,娘子就把自己锁在屋里。老身可是费了老大气力,才请得娘子出山哟。”
邓小琪应道:“拙夫是无用之人,与官人判若天渊,官人休要笑话。”
司徒喜忙道:“娘子差矣!有道是,柔软是立身之本,刚强是惹祸之胎。似大郎这等良善之人,可谓万丈水无涓滴漏。大郎教娘子往东,自有往东的道理;大郎教娘子在家,自有在家的好处。”王婆敲着边鼓道:“大官人说的是。”
司徒喜褒奖了邓小琪半刻,很自然地坐在了邓小琪的对面。林妙妙又道:“娘子,大官人夸了你半天,你晓不晓得这位西门大官人究竟是何来历?”
邓小琪道:“奴家不晓得。”
林妙妙道:“西门大官人是本县的财主,和当朝的蔡太师、杨太傅沾着亲带着故,连知县李相公也要敬他三分。西门大官人万贯家财,开着阳谷县最大的生药铺。家里米烂陈仓,金银珠宝、犀角象牙、凤毛麟角,就没有他家没有的物什。”
司徒喜听了,摆了摆手,笑道:“干娘这话未免过了,玉皇大帝的破头巾、王母娘娘的搽脸粉,还有像娘子这般心灵手巧的色系子女,我家就没有。”
邓小琪在王婆絮叨时一直在低头做活,直到听了司徒喜的自嘲,方才抬起头来望了司徒喜一眼,莞尔一笑。司徒喜见到邓小琪这千金难买的笑容,胸中潮水澎湃,恨不得扑上去和邓小琪亲嘴儿。
王婆提了一壶茶来,先给司徒喜斟了一盏,又给邓小琪斟了一盏,对邓小琪道:“娘子且放下手中的活,陪大官人吃茶说个话。”
邓小琪放下手中的活儿,坐到了司徒喜身边,端起茶盏,也不说话,也不敬司徒喜,只自己吃了起来。司徒喜端起茶盏,也不吃茶,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邓小琪,见邓小琪下意识地朝自己这边看,但很快又避开自己的目光,觉得好事有些眉目。
王婆看着司徒喜,左手叉开五指,放在脸上摸了摸,轻咳了一声。司徒喜瞧见林妙妙的暗示,心下知晓,好事已有五分近了。少焉,林妙妙道:“大官人平日不来小店,老身也不敢到宅上相请。一者缘分使然,二者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常言道,一客不烦二主,大官人是出钱的,娘子便是出力的。不是老身多嘴多舌,难得娘子成就了大官人的料子,大官人好歹做个东,便在我这里摆一桌酒席,替老身请娘子吃几盅。”
司徒喜道:“干娘说得甚是。我这里有银子,劳烦干娘替我布置一桌酒菜。”便将一锭银子取将出来,递与王婆。
邓小琪见了,忙道:“大官人切勿坏钞,奴家消受不得。”邓小琪嘴上说着,却不动身阻拦;王婆接过银子离开里屋,邓小琪也不起身去追,只听得林妙妙在门外道:“有劳娘子陪大官人坐一坐。”
邓小琪道:“干娘,还是免了吧。”
却还是不动身。也是因缘际会,此时的邓小琪,心中已对司徒喜有了情意。司徒喜一对贼溜大眼只上下打量着邓小琪,而邓小琪一双迷离凤眼也偷偷注视着司徒喜的一举一动——见了这堂堂一表、凛凛一躯的人物。
邓小琪心中倒比五分还多了一二分意了。不多时,王婆买了些现成的肥鹅、熟肉、剥了皮的坚果回来,分别用盘子盛了,端来里屋,对邓小琪道:“娘子且休息会儿,吃杯酒吧。”邓小琪道:“干娘自己陪大官人吃酒便是,奴家陪酒却不当。”
林妙妙道:“娘子如何说出这话来?这桌酒菜可是大官人专门给娘子准备的。”司徒喜见状,忙端起酒盏,敬邓小琪道:“娘子,看在小人薄面,还请满饮此杯。”邓小琪推辞道:“多谢官人厚爱。奴家不胜酒力,这酒万万吃不得。”
王婆道:“娘子着实谦虚,前日听大郎说,娘子是出了名的海量,今日缘何不胜酒力?来来来,且开怀吃两杯吧。”
且说武松自打离开阳谷县,赶赴东京汴梁公干,一路较为顺遂,事情也办得非常出色,得到了陈少保和一众官员的赞许和青睐。此去汴梁已有月余,武松思兄亲切,总想着办完事就赶紧回去,不想陈少保十分爱才,并非和他的儿子陈经济一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