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有人前来拜访,陈少保都会带着武松一同吃席,武松的好酒量也深得少保之心。就这么一来二去,武松回乡的日程便耽搁了。
是日,一男一女前来陈府造访。这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前文害得王庆发配淮西的童贯之女童娇秀。自打童娇秀出了事儿,虽说童贯在高俅的帮助之下,把王庆清出了视线,却也遭到了蔡家的退婚。在宋朝那个年代。
男人的“处女情结”不是一般的重,洞房之夜床上都要垫一块白布,专门接着新娘的落红,第二天呈给高堂看的。童娇秀被王庆玷污了身子,别说是蔡京的孙子,就是蔡福的孙子也不会要她,所以童娇秀慢慢地成了老姑娘。
不过,毕竟童娇秀是童贯的女儿,就算流言蜚语再多,只要童贯一咳嗽,就没人敢吱声了。
而这位男相公,用现在的话讲,算是童娇秀的“男闺蜜”。此人原是山东济州人士,姓萧,单名一个让字。当时的北宋流行四家字体:苏轼苏体,黄庭坚黄体。
米芾米体,蔡京蔡体。萧让模仿这四家字体可谓手到擒来,就算是书法行家,也看不出仿作与原作的任何区别,所以人们给萧让起了个绰号,叫“圣手书生”。萧让行走江湖,随身携带两管毛笔,一管是普通的狼毫笔,一管如油纸伞般大小,笔刷由细软铁丝制成。
人们称其为一种兵器,唤作“判官笔”。除书法之外,萧让在武学上还有一定的造诣,能将武功融于书法之中,其最拿手的书法武功便是苏轼的名篇《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寻常武夫,撑不到上阙结束,就会被判官笔打翻在地。面对较为凶顽的敌手,萧让会将判官笔沾墨,专攻对方面堂,若是一笔划在脸上。
墨汁浸入划开的伤口,伤口感染不说,还会留下墨色的疤痕,终生无法褪去。童娇秀自来爱才,遇到这么一位文武双全的小白脸,自然爱不释手,一来二去,萧让竟成了童府的常客,刷脸便可随意出入。
陈洪陈少保亲自出门迎接,拱手道:“不知是娇秀贤孙女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娇秀笑道:“您一口一个贤孙女,叫的好不别扭。虽说家父矮您一辈儿,但您二人年龄相妨。要么咱们各论各的,您叫我贤侄女便是。”
陈少保苦笑道:“哎哟,这怎么话说的,我与你外公杨太傅是亲家,从哪儿论你都是我的孙子辈儿。”
娇秀道:“也罢,我的好公公,我这次来找您,是听闻贵府来了一位打虎的壮士,我想亲眼见见这稀罕人物,不知公公可否给孙女个面子?”陈少保道:“孙女何必客气,来啊,把武松叫过来见客人。”
挟持裴宣的解差见到同伴被杀,而且死得如此凄厉,“啊”地大叫了一声,撇下裴宣扭头便走。瘦挑汉子见了,双手撑住冰面,狠命向上一撑。
整个人如龙须面一般倏地拔地而起,全身柔软似无骨一般。只见他向前一踢,两条面筋也似长腿死死箍住逃命解差的脖颈,“嘎巴”一错,那解差吐了一口鲜血,倒地身死——脖子被扭断了。
裴宣虽也曾见过打打杀杀的场面,但如此突兀的剪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而且对方很可能是来搭救自己的。只见瘦挑汉子和红眼汉子来到裴宣身前,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道:“孔目哥哥,您受苦了!”裴宣忙搀起二人,道:“二位贤弟认得裴宣?”
瘦挑汉子道:“东京汴梁开封府,包公再世裴孔目,谁人不知,哪个不识?小弟孟康,自小生得白净,四肢长于常人,又习得一身柔术,江湖人称‘玉幡竿’。这位是邓飞,天生一副凶貌,与我同在饮马川落草。他喜食生肉和人肉,啖得双眼通红,人送外号‘火眼狻猊’。”
裴宣拱手道:“原来是孟康兄弟和邓飞兄弟,久仰久仰。”
邓飞道:“哥哥,俺邓飞只吃坏人,像哥哥这般侠骨柔肠,俺是一根汗毛都不敢碰的。”说罢,邓飞抄起称手兵器流星锤,将裴宣肩上的二十斤铁枷砸个粉碎。
二人邀裴宣到栖身之所小住。孟康问裴宣道:“敢问哥哥,今后有何打算?”裴宣太息一声,皱眉道:“兄弟如今杀了公人,时间一长,北疆见我不去报到,必定下发海捕文书。与其届时无处藏身,身陷囹圄,不如便和二位兄弟一同在这饮马川落草。”
孟康听罢,也太息一声,道:“不是兄弟不允,只怕这小小的饮马川屈尊了哥哥。邓飞兄弟有一堂兄,名唤邓龙,江湖人称‘金眼虎’,如今在山东二龙山落草。邓龙那里兵良将广,粮草充裕,不如我们一同去投奔他,想他看在邓飞兄弟的面上,不会不收留我们。”
邓飞听了,红眼圆睁,道:“孟康,俺与你说了多少次,俺与邓龙自来有隙,他走他的二龙山,俺过俺的饮马川,俺和他井水不犯河水。”
孟康道:“裴宣哥哥未来之时,饮马川只有你我二人,你耍性子,我且依你。如今裴宣哥哥来了,你休要再耍孩子脾气。”
裴宣劝阻道:“二位贤弟,休为我伤了和气。二龙山据此千里之遥,要想到山东去,还得经过嵖岈山等数个险峰,且都不是什么太平地界。二位兄弟听我一言,若真要去投奔,我等需备好物资盘缠,供路上使用,这是其一;孟康兄弟和邓飞兄弟样貌皆异于常人,且身上都有不少案子,贸然出行,定会被眼尖的百姓发现,这是其二。只这两点,我们暂且先留在饮马川,日后果真经营困难,届时再做打算。”
孟康道:“好,就听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