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提扫帚打将过去。林妙妙侧身躲过,那扫帚竿正打在木桌子上,震得王婆子虎口一麻,“哎哟”一声。林妙妙挺起胸膛,高声道:“我是猢狲,你还是马泊六呢!老大岁数不要点脸,信不信我教那武家大郎知道,让你这暗娼寮关门歇业!”
原来,这王婆子年轻的时候,曾在风月场学会一招“拆祠堂”,有点类似现在的“女子防身术”,便是在危急关头,猛攻男人的下盘。能把这招用在一个十五六岁、正值青春期发育的孩子身上,这王婆子可真够坏的。
王婆见自己得了手,抄起桌上一壶滚烫的热茶,朝着林妙妙的脸猛泼过去。林妙妙被烫得嗷嗷大叫,如同宰猪一般;复被王婆死死揪住头发,生生被提出茶坊,拖到了紫石街上。在这个连拖带挣的过程中,林妙妙筐中的雪梨滚落了一地。
有的摔碎了,有的擦脏了,就算是捡回来,也根本卖不出去了。这一遭下来,邓小琪脸也疼,裆也疼,顾得头顾不了腚,挣扎着直起身来,梨也不要了,筐也不要了,指着王婆子大骂道:“你个老猪狗、马泊六!你给小爷等着,看小爷如何对付你!老猪狗!”边骂边跑开了。
王婆见邓小琪跑开了,担心林妙妙去寻司徒喜,赶忙跑到里屋门口,也不敲门,将那门锁一卸,咣地把门推开——前文提到过,里屋这扇门是从外面锁的,和宋江为阎婆惜购置的乌龙院的大门一个构造。王婆子推门一看,好家伙。
眼前这西洋景还真没见过——但见西门庆把潘金莲用白绸缎五花大绑、吊在床顶,潘金莲悬在空中,头低脚高。见王婆子推门进来,惊出一个寒颤。
抽冷一下子直起身来,金莲也心头一凛,但无奈自己动态不得。
王婆子道:“哎哟,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那时候会玩多了!”
西门庆道:“干娘,何故突然闯进来?”
王婆子道:“方才卖水果的邓小琪来老身这里寻大官人,老身说大官人不在,这小杂毛不信,非要往里闯,教我一顿栗暴打了出去。我怕他将你二人的好事告诉那武大,教你们赶紧拾掇拾掇,今日就此分手,等风头过了,再来相会。”
西门庆听了,忙把潘金莲解了下来,边穿衣服边道:“多谢干娘告知,等我抓到这小子,定要活剥了他的皮!”金莲端起痰盂呕了呕,整理好云鬓和衣衫,简单修缮了妆容,恋恋不舍地与西门庆话别,从后门回家去了。
且说邓小琪转了两条街,才寻到那买炊饼的司徒喜。司徒喜见林妙妙脸上红一块、紫一块,还有星罗棋布的水泡,蓬头垢面的,忙问道:“兄弟,你这是咋了?”林妙妙没好气道:“你问我咋了,我倒要先问问你咋了。”武大一愣,问道:“我咋了?”
林妙妙道:“武植,你最近伙食不错啊,怎么一股膻味儿啊?”司徒喜道:“你这没大没小的猴崽子,我又没吃羊肉,哪里来的膻味儿?”林妙妙道:“你们家那么一片大草地,不养肥羊岂不是太可惜了?”
司徒喜道:“却是胡说,我家又不在北陲,哪里来的草地?”林妙妙道:“没有草地,你这顶帽子绿油油的,不是你家草地映出来的?”
说罢,抬起手来摩挲武大头顶的布帽子。司徒喜狠劲儿扒拉林妙妙一下,道:“猴崽子今天中邪了?我家大嫂又不偷汉子,我哪儿来的绿帽子?”林妙妙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武大婶不偷汉子,只偷‘子汉’。”
武大听罢,面露愠色,道:“什么汉子、子汉的,你若再胡说,我便揍你。”
林妙妙摆手道:“大叔休恼我,我可是一片好心。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请我吃酒,我告诉你个惊天大秘密!”司徒喜虽不知林妙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林妙妙一反常态的表现,的确让人生疑,遂道:“你还会吃酒?那随我来吧。”
司徒喜与林妙妙挑了一家较为偏僻的小酒馆坐定,林妙妙一摆手:“小二,切五斤熟牛肉,烫两壶好酒!”司徒喜道:“五斤牛肉,吃的完吗?”
林妙妙一撇嘴,道:“我连吃带拿不行吗,我家里还有个老爹呢。”武大无奈,不再言语,也没什么食欲,眼巴巴地看着邓小琪大口吃肉、大碗吃酒。这位邓小琪酒量一般,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吃肉了,一个人吃了二三斤牛肉,酒却连半壶都没喝完。武大估摸着林妙妙吃饱喝足了,用手搡了搡林妙妙的腿,问道:“好兄弟,你且与我说说惊天的大秘密。”
林妙妙道:“我还没吃饱呢。”
武大道:“你这一顿顶我一天吃的,还没吃饱?”林妙妙撇了撇司徒喜的炊饼担子,道:“你再给我打包十个炊饼,我就告诉你。”武大没辙,点了点头,打包了十个热气腾腾的炊饼,塞到了林妙妙的怀里,道:“这回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林妙妙道:“你看见我脸上挂的彩了吧?这都是因为你,我才倒的这个血霉。今儿我碰到了花胳膊陆小乙,他跟我说你家婆娘在王婆子茶坊偷汉子,我还不信。为了帮你验证一下,我亲自去了趟王婆子茶坊,结果被那老猪狗打成这样。”
司徒喜听罢,心头一惊,转而念叨道:“不对,莫说我家大嫂不是这样的人,便是这样的人,他陆小乙怎会知道?”
林妙妙道:“武植啊武植,你头上一尺多高的绿帽子,别人都能瞧见,就你自己瞧不见!若是陆小乙无中生有的话,我至于被那老猪狗烫成这样吗?这就叫欲盖弥彰,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