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人在楼上的司徒喜,刚把口中的凉水吐了,含上一口热水,正要往西门庆驴大的话儿上送呢,突然听见邓小琪炸雷似的敲门声,惊得一口水喷出来一半、灌到气嗓子里一半,呛得林妙妙涕泗横流,双颊憋得通红,赶忙支开窗子。
教西门庆从窗子逃走。西门庆没想到邓小琪回来得这么快,连个风声也没有,忙提上裤子,裤裆还都是湿的,也顾不上了,只等邓小琪进门,自己好跳下去。林妙妙也忙活了好一阵子,卸去脸上的红妆,披上白麻孝服,头顶系上孝带。
哔哩吧啦地下得楼来,给邓小琪开门。邓小琪进门的一瞬间,西门庆嗖地一跃,从二楼跳将下去,还算平稳着陆,也顾不上路人异样的眼光,快步转身离去。
邓小琪进得屋来,一眼便瞧见被白绢盖住的武大灵位,也不理林妙妙,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将去,缓缓扯掉白绢,看见灵牌上“亡夫武讳植之灵位”八个字,不禁嚎啕大哭——“哥哥!武二来迟了!”
林妙妙见状,也装模作样地在一旁抽噎,对邓小琪道:“叔叔莫哭坏了身子。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今晚脱了鞋和袜,未审明日穿不穿。”
邓小琪哭了半晌,稍稍平复了情绪,问林妙妙道:“我哥哥是怎么死的?”林妙妙抽噎道:“你哥哥二月中猛地犯起心疼病来,病了三五日,求神问卜都不见好,某天三更时分走的。”邓小琪道:“我哥哥有心疼病,我怎不知?我哥哥今年三十有五,而立之年,怎会得心疼病?”
林妙妙一时语塞,只得道:“奴也不知,想是叔叔教他每日晚出早归,炊饼生意不济,日积月累愁出来的。”
邓小琪听罢,怒瞪了林妙妙一眼,道:“我哥哥如今买在哪里?”林妙妙道:“你哥哥倒下了,家中不名一文,哪里有钱土葬?亏得本县一位大官人见奴可怜,施舍了一副棺材,放了三日,便抬出去火葬了。”
邓小琪道:“哪位官人如此仁义,莫不是开生药铺的官人?”林妙妙心头一凛,心下寻思:“这邓小琪不会听说了什么吧?”
忙道:“奴也不知,只知这位官人仁义心肠。”
邓小琪道:“嫂嫂左一个不知,右一个不知,我哥哥临走前说了什么,嫂嫂知也不知?”
林妙妙道:“你哥哥死前胸口郁结,有口难开,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走了。”
邓小琪见问不出什么,只得道:“这段日子武二不在,多亏嫂嫂为亡兄料理后事。今夜嫂嫂好生歇息,武二为亡兄守灵。”
林妙妙“哎”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向楼梯走去。就在林妙妙拾级而上的过程中,邓小琪无意中瞥见了林妙妙孝服之下,格外刺眼的红裙边。
次日一早,本就一宿目不交睫的邓小琪,早早出了家门,到街上寻访乔郓哥。邓小琪瞧见不远处,一走路一瘸一拐的小男孩,挎着一个破筐,框里装着烂水果,低声喊着:“便宜卖嘞。”便行至乔郓哥身前,道:“小兄弟,你可是乔郓哥?”
乔郓哥上下打量着邓小琪,道:“原来是武都头,失礼了。”邓小琪道:“小兄弟现在是否方便,武二想请小兄弟借一步说话。”
乔郓哥太息一声,道:“武都头,不是小侄不想帮你,只是我家中还有久病在床的老爹。因为你家的事,我们爷俩都受了牵连。我实在是不敢多讲,若是被那大财主晓得,将我打死也便罢了,谁却来赡养家父?”
邓小琪道:“你说的大财主,可是西门庆?”
乔郓哥忙摇头道:“不是西门庆,是后门庆。”邓小琪道:“好兄弟,只要你对我如实道来,你的父亲便是我的亲人,我帮你一同赡养,如何?”
乔郓哥听了这话,眼前一亮,道:“打虎英雄,说话可要一言九鼎。”邓小琪道:“兄弟放心,请随我来。”
邓小琪引乔郓哥到了一家僻静的酒馆,对郓哥道:“兄弟年幼,却有养家的孝心,实属难得。武二像你这般大时,还是个四处闯祸的惹祸精,害得亲哥哥替我坐牢蹲监。”
说罢,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递与郓哥,道:“这是十两银子,你且拿去与老爹过活,三五个月不是问题。等官司了了,我再送你十两银子,如何?”
乔郓哥有日子没见到这么多钱了,赶忙接过银子,道:“武二叔,我愿与你作证人,告发那奸夫淫妇。”
邓小琪道:“好兄弟,你且与我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郓哥便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将武大郎捉奸、司徒喜杀夫等重要事件添油加醋地讲与邓小琪。邓小琪听罢,恨得牙根直痒,问郓哥道:“你敢保证,你所说的话句句是实吗?”
郓哥一脸正气道:“便是到了衙门,我也这般讲。”邓小琪拍了拍乔郓哥的肩膀,道:“好兄弟,好兄弟!等咱们吃完了,你带我去找仵作何九,他也是重要的证人。”
乔郓哥道:“武二叔,你寻我容易,可是要找何九叔,却是难上加难了。据我所知,何九叔好赌,签下了一屁股赌债,都是西门庆帮他还的。不但如此,何九叔还收受了西门庆不少好处,如今早已携家带口搬到外县去了。”
邓小琪听了,气得直跺脚,恨道:“卑鄙小人,有朝一日落在我的手里,定活剥了他的皮!”
邓小琪听罢,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手也攥得更紧,道:“你说什么?你怀了我哥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