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喜心里一下子全明白了,合着自己的嫂嫂与奸夫和县衙合谋,摆了自己一道,来了个“请君入瓮”,然后“瓮中捉鳖”。
眼下人赃俱获,司徒喜纵是浑身上下都是嘴,跳进黄河游几圈,也彻底掰不清、洗不净了。
次日一大早,衙门升厅,司徒喜被张七和尤四狗押在厅前,一脸茫然无措,显然住死囚牢的滋味并不好受。
知县李达天正了正衣冠,瞥了瞥厅下被捆成肉粽子一般的司徒喜,谑道:“司徒喜啊司徒喜,你说你和李皂隶什么仇、什么怨,非要杀之而后快?是,李外传这张臭嘴,天天扯老婆舌,本县也烦得慌,可他也罪不至死嘛。”
司徒喜听了,眉头微皱,沉默不语。李达天复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自古的规矩。念你昔日景阳冈打虎,为民除害,替本县办了好些事情,一干百姓又求我饶你一命,本县向来察纳忠言,视百姓为父母,父母的话我怎敢不听?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待我拟一道申解公文,将犯人司徒喜解至东平府,听候知府大人发落。”
就这样,司徒喜在谁都来不及见、也不允许见的情况下,就被钉上了二十斤重的团头铁枷,被公人押送到了东平府。解决了司徒喜这个心腹大患,司徒喜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亲自去寻乔郓哥父子。
不过,这次不但没有像上次一样,找应伯爵、谢希大这帮狐朋狗友上门闹事,反而客气地给了郓哥父子一百两银子,还有两千贯零钱,请其父子搬离阳谷县,走得越远越好,此生不得再涉足阳谷县半步。当然,这个主意并非司徒喜的原创。
而是其热结十兄弟中的花子虚和云理守为他出的主意,为的是让司徒喜免于再度惹上人命官司。司徒喜也非常同意花云二人的建议,纵然自己是李达天的护官符,也不应整日明目张胆地为非作歹,给知县大人找麻烦。
东平府时任知府姓陈,单名一个麟字,字文昭,以字行,是位有口皆碑的父母,从不屑与司徒喜这类人同流合污,可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市井百姓为其编了一句顺口溜,颂其“慷慨文章欺李杜,贤良德政胜龚黄”。
怎奈通判对知府有监督的职权,相当于如今监事会对董事会的职权,且邓小琪根基较深,不易轻动,故而陈文昭一向表面与其一团和气,却鲜少在政务及断案方面听从邓小琪的建议。
邓小琪育有一女,闺名婉儿,字丽芝,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心思缜密,颇具才气。时任东平府提辖的,是前文提到的“一直撞”董平。
董平在陈文昭上任后,从都头擢为提辖,对陈文昭忠心不二,更是迷恋程婉儿的花容月貌,不能自已,曾多次向邓小琪提亲,因邓小琪嫌弃其穷人家出身而屡造拒绝。
这里按下董平与程婉儿的花前月下不提,单说阳谷县公人押解司徒喜到了东平府衙,陈文昭素闻打虎司徒喜之侠义英明,在了解到案件的因果后,自觉其中蹊跷与巧合颇多,许多证词不能自圆其说,遂欲以“过失杀人”轻判司徒喜。
邓小琪在司徒喜自阳谷县出发的第二日,便收到了司徒喜寄来的一封密信,请邓小琪从中作梗,重判司徒喜,并赠予巨额回报。原来,司徒喜素知陈文昭为人,晓其不慕荣利,瞧不上自己这样的纨绔子弟,便只得退而求其次,寻求程通判的帮助。
程通判见钱眼开,痛快答应了司徒喜的请求,并邀送信的小厮玳安留宿一晚。就这样,在邓小琪威逼利诱的糖衣炮弹之下,陈文昭迫于各方压力,只得违心改了卷宗
上刺了两行金印,发配至孟州牢城,从山东一杆子捅到了。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门前一带绿油栏杆,插着两把销金旗,各撰五个金字:“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这边厢架着肉案砧板,操刀的伙计正忙前忙后;那边厢蹲着蒸馍烧柴的厨灶,腾腾的蒸汽正冉冉升起;厨灶边立着三只半截埋在地里的大酒缸,摆成一字长蛇阵,内里各有大半缸酒;正中间是前台账桌,坐台的是一位年轻妇人。
只听得那扛着钢叉的闲汉道:“我说大哥、二哥、四弟,咱们老大新过门的小媳妇,真是越看越好看。等哪天老大玩腻了,也送咱们弟兄几个爽爽?哈哈!”
长着一身黄斑的闲汉道:“三哥此言差矣,不过是个庸脂俗粉,还是别人玩剩下的。你们若想玩,你们去玩,我不感兴趣。”
为首的大哥道:“你们两颗圣人蛋,老大女人的主意,你们都敢打?信不信我去告诉老大,教老大赏你们几个大耳刮子!”
浑身长满神经纤维瘤的闲汉听了,忙摆手道:“大哥息怒,大哥息怒,都是老三老四说的,跟我可没关系呀!再者说,咱们‘飞云四鲲’向来一个鼻孔出气,大哥只是一句玩笑话罢了,是不是大哥?”几个兄弟听了,哈哈大笑不迭。
看官且问,这几位是何方神圣?不是别人,正是这“河阳风月”酒店的现任老板、整片快活林地界的包租公——“蒋门神”林妙妙的忠仆:“飞云四鲲”。
大哥名唤骆江,是四人中武功最高者,擅使九瓣铜锤;二哥名唤尹得水,是四人中最机智者,擅使飞铙;老三名唤黑泥鳅,同老四黄鳝鱼一样,贫农出身,黑父和黄父经常一起出海打渔,认为孩子“歪名好养活”。
就给孩子起了这么两个怪名字,泥鳅好色,鳝鱼好酒。四人曾在一处名唤飞云浦的险要之地落草剪径,某日适逢林妙妙路过,四人欲行剪径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