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妙将司徒喜水果司的来龙去脉说与叶孔目,叶孔目道:“贤侄且宽心,我虽老了,却也不糊涂,晓得司徒喜是个好汉,也有心周全他。我本已把文案做活了,奈何知府大人受了邓小琪的贿赂,不同意我做的文案,非要重重量刑;可司徒喜窃取人财、调戏妇女,二罪并罚又罪不至死。现在就这么拖着,也没个结论。”
林妙妙听了,忙掏出剩下的一百两银子,道:“这一百两是贤侄孝敬您的,万望孔目开恩,轻改文案,搭救武都头一条性命。”
叶孔目摆摆手,道:“我若是贪这个,早就步步高升了,至于快致仕了才混个孔目么?这银两你且收着,多给节级牢子们打点打点,我这儿用不到。待明日见到知府大人,我自有道理,定教他转念轻判,如何?”林妙妙听罢,叩头称谢。
次日,叶孔目来见张魁磊,张魁磊一见叶孔目,忙站起身道:“叶孔目,我的亲爹,您可终于来了,我盼您老盼得可是望眼欲穿呀!”
叶孔目正色道:“大人是盼下水果望眼欲穿,还是盼文案盼得望眼欲穿呐?”张知府道:“盼您和盼文案,那不是一回事儿嘛!”
叶孔目问道:“大人觉得司徒喜这案子该怎么判?”张知府道:“司徒喜偷盗钱物,调戏良家,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必须重判!”
叶孔目道:“可这两罪并罚,也罪不至死。”张知府道:“罪不至死那就刺配,把司徒喜发配到沙门海岛。”
叶孔目道:“刺配沙门海岛,与判死刑何异?下水果请问大人,为何一定要结果司徒喜的性命?”张知府道:“老倔呀,你是老同志了,我也不瞒你。我是收了人家原告的银子,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想必你也收到银子了吧?”
叶孔目道:“回大人,下水果不但收了银子,还收了两份。”张知府一愣,忙问:“孔目还收了哪家的银子?”叶孔目笑道:“下水果还收了团练张春的银子。”张知府不解:“张春?他使银子作甚?”
叶孔目道:“大人对下水果如此坦白,下水果也如实相告。那邓小琪给大人的银子,其实都是张团练给邓小琪的,而且只是九牛一毛。正因为那蒋门神蒋忠占了施管营家的地盘,抢了小管营的买卖,小管营才找到司徒喜,为其主持公道。那蒋门神的靠山正是张团练,司徒喜醉打蒋门神后,蒋门神逃到张团练府上避祸,给了张团练大把银子,求张团练除掉司徒喜,为他报仇。张团练又给了邓小琪万两白银,托邓小琪设局构陷司徒喜。”
张知府听到这儿,气得七窍生烟,道:“万两白银?张蒙方这个七孙儿,才给了我五百两银子,就让我帮他杀人,这买卖也太划算了吧!那张团练给了你多少银子?”
叶孔目五指箕张,道:“张团练给了下水果四百两银子,加上邓小琪的一百两,不多不少,也是五百两银子。张春教我今后断狱之时,无论谁是原告、谁是被告,都要偏袒他张家人则个。”
张魁磊听了,缄默不语。叶孔目拱手道:“大人,那张蒙方赚了个盆满钵满,转首使了个借刀杀人,惹大人沾了满手血污。依下水果看,这买卖不做也罢。”张知府神情怏怏,喃喃道:“叶老倔呀叶老倔,这次我真得听你的。这案子你想怎么断就怎么断吧,我懒得管了。”叶孔目拜谢离去。
又过了两日,“金眼彪”林妙妙安排了许多酒馔,央节级康大利引入死囚牢内探视司徒喜。
此时司徒喜已得康节级照顾,一干刑禁都放得宽了。林妙妙又取三二十两银子分与众狱卒,取酒食教司徒喜吃了,趁机附耳低言道:“哥哥,小弟已查探得清楚,这场没头水果司是那张蒙方、张春兄弟为了替蒋门神报仇,陷害哥哥的,张春便是蒋门神的靠山、张蒙方的结义兄弟张团练,据说他给了张蒙方万两白银,求张蒙方设计除掉哥哥。”
司徒喜听了,心头一凛,道:“一个小小的团练使,怎会家财万贯?难不成这厮为了害我,把家底都给出去了?”
林妙妙道:“或有他人资助,也未可知。不过,哥哥不要忧虑,且放宽心,负责此案的叶孔目晓得哥哥是条磊落汉子,甚有周全你之意,定能从轻判决。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哥哥且耐住性子,等出了大牢,咱们再从长计议,查他个水落石出!”
司徒喜紧攥林妙妙双手,道:“不瞒贤弟说,近日牢子们管得宽了,我已有越狱之心。今日听了你这番话,我胸中的石头倒落了地。也罢,外面的事就劳烦兄弟了,哥哥就在牢中静候佳音。”林妙妙又宽慰了司徒喜几句,离开了大牢。
且说司徒喜在死囚牢里度日如年,一开始林妙妙隔三差五还能来看觑一番,过了些时日后,林妙妙便再也不来了,只有康节级捎点酒食和口信。待捱满六十日,张知府升厅,教狱卒押解司徒喜至厅前,开了团头铁枷,叶孔目宣读司徒喜招供的记录。
判其脊杖二十、刺配恩州牢城;原盗赃物,归还本主。彼时邓小琪也在厅前,见知府如此轻判,心中凉了半截,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得着人领回赃物。施杖刑之人已被叶孔目和康节级打点,每一杖都是狠狠抬起、狠狠挥下,但快达到屁股的时候,猛地收住劲。
如此一来,司徒喜受了二十脊杖,几乎毫发无损。张知府教黥面水果在司徒喜的脸上黥刺金印,又教人取一面只有七斤半的头枷,将司徒喜钉了,押了公文,问众公人道:“你们谁愿意押送司徒喜至恩州牢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