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了谁？”　　　　时晏慈突然开口。　　　　葛宏翼顺势回答：“关芙，我杀了关芙，是我偷了她给毓凯的信，到了后操场去见她！是我把她推倒了！可是我没想到，她只是倒下了，怎么会死呢！”　　　　关芙闭上了双眼，收起了獠牙，扬起了头，闷不做声，仿佛此时此刻，正在流泪一般。　　　　时晏慈的心一紧，指尖紧握在了掌心……　　　　她有调查过，关芙的死因，实则是失血过多抢救不及时而造成的。　　　　如果当时的葛宏翼没有逃离，而是找人帮忙，或者打一次急救电话，便不会有这般结局发生。　　　　而他做贼心虚，且恶事不止一件，自然是想彻底撇清与此事的关系。　　　　就连让学校发现那封信的方式，都是他偷偷塞进教职工专用的信箱让校长亲手给取出来的。　　　　有了葛宏翼亲口说出的证词，她自然不担心对方会逃脱责罚。　　　　她看向关芙，轻声说道：“把他吓疯了，就等于是帮他脱罪了。”　　　　关芙听见了她的话，却再一次露出了那双血红的眸子，瞪着面前的葛宏翼，“你若不在众人面前说清楚自己这一生的罪孽，我必然还会来找你，不仅仅是你，还有你身边所有人！你身边所有人！”　　　　这股怨念，如同是庞大的气场一般，瞬间扩散开来。　　　　距离校区不过一公里处，庾慕白正走在路上，突然一阵恶寒袭来，他猛一回头——是从学校里散播的这股怨灵的恶意，自己多年经验必然不会有错！　　　　他赶紧调转方向狂奔而去，却在才跑出几步后，就无法再感觉到那股恶寒。　　　　顺着自己记忆中的源头方向，他冲到了教学楼附近。　　　　这时候的教室里，干冰雾气已经散开，练功房里一片宁静。确定了录像的效果非常完整且太过逼真，时晏慈担心这录像中会留存太多关芙的怨念，特意对母带做了一番化念后，再重新开始录制备份。　　　　“这份母带不能交给普通人保管，我怕会出什么问题。复制品的话，我也会再确认一下是不是安全。”　　　　“这不会变成午夜凶铃那电影里一样的东西吧！”裴明抱着自己的练功人偶，还躲在角落里。　　　　他倒是不怕自己的人偶，毕竟他已经知道，刚才人偶会突然运动，或许是时晏慈做的手脚。　　　　然而，这也不过是时晏慈故意一说。　　　　人偶班的学生都知道，让人偶动起来的机关方法有许多种。　　　　而这份复制的录像，交给警察后，也可以解释为大家故意做的一场表演，谁知道葛宏翼竟然承认了自己的罪过。　　　　经过了时晏慈背着大家偷偷摸摸的处理后，复制品的录像内已经没有了关芙幻化为人形的情形，只有人偶在干冰雾气中与葛宏翼“对话”的情形。　　　　再次来到了这间教室门口，庾慕白却被挡在了门外。　　　　“无关人士暂时不得入内，谢谢配合！”　　　　已经有警察围在这里，庾慕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先躲开，在远处观察情况。　　　　葛宏翼被押出来，警察拿到了易知风提供的录像资料后，询问了葛宏翼几句，确认报案情况属实，便带着人离开了。　　　　消息很快就传开，当天夜里，酒醒了的毓凯被叫去行政楼的校长室。　　　　起初，毓凯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心里多少还有些担心。　　　　然而，行政楼的一楼大厅里，好多学生站在那里，似乎是等待着毓凯到来。　　　　见到了毓凯，众人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毓凯勉强听清了意思，却是一头雾水。　　　　“什么？”他哭笑不得，“抓到凶手了？今天？”　　　　易知风上前，见他出面，其他人便自觉闭嘴了。　　　　“毓老师，今天我们拿到了证据，其实害死关芙的人，是葛宏翼。”　　　　“他？”毓凯吃惊地望着易知风，他快步走上前问，“易知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先去校长室吧，应该会有好消息。等你下来，咱们一起去吃晚饭，我慢慢告诉你！”　　　　易知风的笑容透着暖融融的感觉，毓凯觉得，自己很久都没有被这样的情绪所包围了。　　　　那些一直坚信着自己的学生与同事们，此时此刻都在他身边，投向了欣慰与喜悦的笑意。　　　　时晏慈不知道去哪儿了，裴明找到了易知风的位置，却联络不到时晏慈。　　　　“班长，你说她会跑哪儿去了呀？”　　　　“不知道，不在教室也不在寝室吗？”　　　　“夏梦琦说她不在寝室里，我也去食堂找过了，没在那儿！”　　　　“你找她干什么呢？”　　　　“我想问问她是怎么猜到葛宏翼才是真凶的呀！”　　　　裴明的话，让易知风也起了很强烈的好奇心。　　　　当时的时晏慈，要求自己去请葛宏翼来看排练，只是说“试探”对方，不仅如此，连那与事件的原型基本一致的剧本，她是如何写出来的，这同样让易知风觉得必然有蹊跷。　　　　“先不找她吧，等毓老师下来，我请客，咱们好好陪陪他！”　　　　“唉，好！憋了半年的冤枉事儿，今天总算可以真相大白了，解气啊！”　　　　“呵呵，咳……”易知风苦笑摇头。　　　　他虽然猜不到毓凯现在会是什么心情，但是他觉得，至少不让一个无辜的人被谎言与冤情笼罩一辈子，这就是自己该做的事了。　　　　至于毓凯的心理状态能不能恢复如初，一切都得看他自身了。　　　　后操场，时晏慈一个人蹲在那儿摆弄着什么。　　　　她还带了一张折叠椅，不多会儿再次起身，靠在树边坐下，而刚才她将一些零食与饮料放在一次性盘子与杯子里，摆放在了关芙曾经倒下的那个地方。　　　　“反正我也不合群，倒是在这里陪陪你，让我觉得更自在些。”　　　　如同是与空气在说话，时晏慈却怡然自乐。　　　　“你毕竟还活着，还是该多交些朋友才好。别学我，太内向了……”　　　　关芙隐隐约约地露出些许身影来，却不那么清晰。　　　　时晏慈没有看她，而是自言自语着。　　　　“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反正跟你说没关系！咳，能活一天算一天了。”　　　　她喝了口保温杯里热乎乎的白开水，像是喝酒一般品味着其中甘甜。　　　　“但也就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过几天太平的活人日子，才更得享受当下了不是！我不内向，我只是太累了。一世又一世，我认识的人如果太多，只会让我更痛苦罢了。因为下一世，我还会记得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你呢，至少还有喝孟婆汤的份儿。我可没有啊！阎王殿不收我，我的名字甚至都不在生死簿里。”　　　　她看向关芙，竟然有些羡慕对方，“你还有什么愿望吗？看看我不能帮你都办了。既然遇到，就是缘分，我也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关芙靠近了她些许，心中早已没有了生前的怨念与恨意，此时此刻，反倒是更担心起了眼前人来。　　　　“你已经是我的恩人了呢！我怎么还好意思麻烦你！”　　　　“切，你不麻烦我，还能麻烦谁？再找个能看见你的人，怕是不会来帮你，而是把你的魂魄都给打散了强行渡化吧！”　　　　“说得也是……”关芙叹了口气。“那……我确实还有个心愿，也就只有这一件事了。”　　　　“先别说，让我猜！”　　　　时晏慈突然咧嘴一笑，她看向此刻已经如同身前模样的关芙，那清秀的脸庞与娇弱的身材，怎么看都是十分惹人怜爱的类型。　　　　“你本来就是想和毓凯见面，说出自己的心事，对不对？这件事你还没有办成呢！”　　　　关芙低着头，似乎是害羞了。　　　　“多亏了你没有放弃，如今他才被摘了那顶冤罪帽子！刚才你很克制，我能感觉得到。如果你想要直接取了葛宏翼的命，根本不难。但是你没有这么做，你还是听了我的劝。就冲着你这么配合的份儿上，我也得帮你把这件事给解决了呗！”　　　　时晏慈站起身来，收起小板凳，咧嘴一笑：“我得筹划筹划，等我好消息！有安排了，我会过来找你哒，别到处乱晃哦！”　　　　关芙摆摆手，笑着目送时晏慈离开，继而隐去了身影。　　　　这小花园中的植被与动物，以及这一方土地，都巧妙地帮助着关芙隐藏起了踪影。　　　　在时晏慈离开后不久，另一个人来到此处。　　　　庾慕白站在那些“祭品”跟前，双掌合十微微一鞠躬，“今天这附近散发出的怨气，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的。虽然咱们素不相识，但是我是毓凯的朋友。今天终于听到个好消息，可是他却提不起精神来。”　　　　他长叹了口气，蹲下身来，看了看四周围，“那个混蛋，估计在人背后没少诋毁毓凯，但是，我却觉得毓凯很坚强了。如果换做是我被人每天指着脊梁骨骂，肯定得揍到他们不能开口。可毓凯竟然都忍下来了！”　　　　庾慕白连连摇，仿佛是在嘲笑自己。　　　　“姑娘，我能感觉得到，你还在这里。我不会强行超度你，但是也希望你能早一些释怀。相信毓凯很快就会恢复到过去的状态吧！你也得早些离开才对自己更有利，不要太过迷恋人世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当此处不再有人的踪影时，关芙的影子才稍稍显露出了一些来。　　　　看着有光芒的方向，她正等待着，等待着真正能够“结束”的那一刻。